第44章 达彦出逃
图骑人和东胡人有朝一日的进攻，像两把悬在仓城军民头上的巨剑，时刻让人胆战心惊。
民夫在猫耳关外扩宽护城河，挖出的黄土掺以黏土、糯米灰浆和粗砂，将关城夯高了一丈，增厚八尺。
盛放火油的罐子整整齐齐码在关墙下，草捆堆砌起一座高墙。城上木栅鳞次栉比。
父亲带令妍巡视过抗击西藩的甘州。守将曾凭五千人据守甘州六个月，致使西藩三万人无功而返。
令妍根据父亲对甘州城防赞赏的记忆加固了关城，希望关城能像甘州一样，坚不可破。
今日例常巡视结束较早，令妍回到小院，夕阳在天。
达彦帮两个小孩各做了一张小弓，教他们用骨片打磨、制作骨簇。
解开钢链当晚，令妍明令禁止达彦跨出小院一步。自那晚后，令妍忙碌，达彦自闭，两人再未见过。
“骨簇锋利尖锐，只要拉弓得法，对准目标，‘嗖’一箭过去，东胡人必然应箭倒地。”
达彦挽起一个男孩的手，手把手教他拉弓。骨箭离弦，正中远处木栅上悬挂的一小块麻布。
两个男孩信服地望着他，眼中满是崇拜英雄的神色。看到令妍和扈从进入小院，他们才嬉笑着跑开了。
达彦转身，无视令妍，漠然回房。
玉宽夜间回城时，坐骑踏进深坑，折断了脊椎，那马跟随他日久，忍痛杀了它后，玉宽心情低落。
他想拉着好友痛饮，无奈崇礼玉成等人职责在身，没法陪他。他便拉了一向喜欢的达彦拼酒。
两人喝得不辨南北。
玉宽被占山强送回房。
看守达彦的两个军士架着达彦往回走，在游廊上，遇到了晚归的令妍。
达彦挣脱开扶他的军士，满身酒气，侧立在令妍身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日后相去万里，永无见期，你会不会偶尔想到我？”
“我从不设想还未发生的事。”令妍转对两个看守达彦的军汉说道，“时候不早了，带他回房。晚间严加看管。”
达彦推开要来扶他的军汉，踉跄走开。
第二日清晨，令妍正在梳洗。看守达彦的守卫惊慌失措跑来报告，达彦割断拴在房门上的绳索，不见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客房，令妍心绪烦乱。她觉得像个被人遗弃的小孩：悲伤，惊慌，又满心怨恨。
都怪那条钢链牵绊，让她不知不觉对他有了依恋。有他在旁，不管身在何处，她都像背靠磐石，内心安宁。
他不告而别后，她心空的要命。
崇礼知道达彦身份，忙点齐人马，两城搜捕。
猫耳关守将驰马来仓城禀告：后半夜时，达彦拿着令牌，说娘子让他出关办件急事，要了一匹快马，向东疾驰而去。现在，那匹马却自己走回关门下，不知达彦是否遭了不测。
达彦没有令牌，崇礼盘问守将谁的令牌丢了。
大家的令牌都在。
王儒翻了宿醉未醒的玉宽，发现是玉宽的令牌不见了。
“那小子定是东胡坐探，投东胡去了，我去将他生擒回来，千刀万剐。”玉成为减轻堂兄罪责，主动请缨，要出关去。
“你到哪抓人？”令妍问他。
“他总归要到胡狗那去，我一路向东，不愁抓他不住。不能迁延了，再议，那小子跑的更远了。”
我给过你自由，也警告过你，别想着逃跑，否则我会让你后悔长了两条腿，你怎么还敢逃走？令妍暗恨达彦。
“他没有东去，我知道他在哪，你们跟我来。”
众人在粮仓后百丈高的土崖上看见了达彦。他将一根绳子系在崖边树上，正费力向下攀爬。
从小生活在土塬上的崇礼和玉成飞快爬下土崖，将达彦捆了上来。
达彦被重重扔在地上，酒醒赶来的玉宽一脚狠踢在他肋间。
达彦吐出口中鲜血，笑道，“我辜负了你的友谊，这脚挨的不冤。
朋友，可否好心告诉我，是哪位聪明的小妞猜到我从北边跑了？我记得我一直在告诉你们，我出关往东去了。”
话是问的玉宽，可他的眼神一直盯着面色不虞的令妍。
流露些舍不得我离开的神色，快呀，你这个小笨蛋！他暗暗祈祷。我们相依相伴那么久了。但凡你有一点点不舍得我远离的表情，一点点失而复得的激动，我就会全心全意粘着你，寸步不离。
可令妍眼中没有丝毫眷恋，她冷冷道：“你告诉我们你往东跑了，可东边到处是屠照齐的叛军，你去干什么？
想找你的族人，北边更近，攀下悬崖，穿过结冰的金辉河，一路向北，不出几日，你便能找到他们。何必舍近求远？”
达彦心中燃着的熊熊大火渐渐熄如死灰。
令妍恼恨他的不告而别，也恼恨自己的在意和难过。
她扯开达彦系在身上的包袱，“没少偷嘛！”里面是一叠烤饼、一袋水，两三只熟鸡。
“跟你学的。”
“既然能割断门上的绳子，他身上定藏有武器，仔细搜出来！”
众人围着达彦一阵乱摸，在他靴筒内找到一把一指长的骨制小刀。
“你是假意教两个男孩练箭的，对不对？”令妍想到那日黄昏他对两个崇拜他的男孩殷谆教导。
“你对他们和善，与玉宽惺惺相惜，”和我虚与委蛇，令妍无法说出口，“只是想伺机逃跑，对不对？”
达彦想激怒令妍，借以斩断对她的不绝情丝。他挑衅地望着令妍的眼，等待她的宣判。
令妍转身不去看他，“传令守军，此人是图骑汗国特勤，日后但凡敢踏出内城半步，无论何人，皆可以打折他的腿。”
图骑人经常越河劫掠，土塬人恨图骑人甚于东胡人。几个守兵对着达彦一顿拳脚相加。
看着达彦狼狈却默默承受的样子，令妍心中隐隐作痛。“别打死打残了，人我留着有大用。有伤残，就不值钱了。”
崇礼轻叹一声，“此人狡诈，我加派人手看管他。”
“大敌当前，城中腾不出那么多人手。我有八个宿卫，给他带上钢链，加上大锁，锁在我房中！”
众人没有异议，押着达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