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羁绊解除
令妍的话一下将达彦那种心醉神迷的感觉驱散了,他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心脏急剧跳动着,“你说什么?”
比起失去右手,他更多是被令妍的冷漠激怒,也痛悔自己的自作多情。
达彦打翻一个扑上来的卫兵,将另一个用手中的钢链勒晕。
“你要砍下什么?”他的眼中像要喷出火来。
令妍害怕他的怒火,可怒火下痛苦又心碎的神色,更让她心惊。
这虚情假意的图骑蛮人,怎能用那种神情望着她?他怎敢!
“你听好了,我要砍下你这只劫掠成性的右手!”令妍看着倒地的卫士,凛然道,“技不如人,你杀了我好了!”她颓然闭上眼睛。
达彦右手颤抖地扼在令妍的脖颈上,只要他用力一捏,这纤细脖子必应声而断。
曾经掰断过野牛粗壮脖子的手使不出一点力气,他恨自己竟在贪恋地端详她微微昂起的脸。此时,才惊觉自己的钟情和迷恋已到了这种程度。
他可悲的发现,他爱她,比他想象的更甚。更可悲的是,她丝毫不在意他。
多日来的朝夕相伴、生死与共,像是个笑话。在她眼中,他始终和北岸的族人一样,是只趁火打劫的胡狗!
达彦被一股悲哀的绝望攫住,直到苏醒的守卫一箭射入他的左腿,他才从这种绝望中解脱。
放开令妍,他单膝跪在地上,麻木地拔出没入腿中的羽箭。
看着他颓丧的背影,令妍心蓦地一痛,好像做错了什么。
高岩刚为达彦包扎好腿伤,崇礼便带着占山等人闯了进来。
“发生了何事?娘子有没有受伤?”他急切问道。
“没有。”令妍掩饰道,“不过是些口角。我有点累,想早点休息,诸位请回吧!”
崇礼看到主动塞上耳朵,戴上套头,背对众人,躺在北边小床上,一言不发的达彦,满脸疑惑,默默将令妍护卫加至八人。
令妍不知今日在后崖,她为何发那么大脾气。她假意平静地翻看胡明泉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书籍,可一行都看不进脑中。
……
关城守卫将捆成个粽子的占江丢进令妍居住的小院后,掩门离去。
崇礼上前揪出他嘴里塞的破布。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他还是一脸玩世不恭,“出降吧!仓城守不住的!”
玉宽往他肚子上重拳一击。“大伙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岂可给屠戮乡亲的屠狗当狗?”
令妍笑道,“占江兄,我们决定死守仓城。这段时间怕是多有得罪,请移步,房间已为你准备好了,”
玉宽和玉成架起占江,将他推进一间屋中。屋中装有粗铁栅栏。
占江摸了摸鼻子,“打算将我关这里?关到什么时候?”
“关到击退东胡叛军,”崇礼道,“大哥,东胡人残虐,势必不能长久。你要迷途知返,不可助纣为虐。”
占江拍了拍粗壮的铁栅栏,苦笑道,“你知道皇上南逃后,我在狱中过的什么日子吗?狱卒私纵了有钱有势的囚犯,赚到最后一笔钱后逃走了。我们这群被人遗忘的人渣,没有吃的,没有水喝。
整整二十天,老鼠啃食腐尸,我们啃食老鼠。老鼠很狡猾,你光有机敏灵活还不够,你得真成了具腐尸,才能骗到它们……”
占山眼底泛泪,别过脸,不再看他。
“老鼠啃食掉我的两根脚趾时,”占江眼中笑出泪来,“屠照临带人打开了狱门,我得以重见天日。他看过我的卷宗,知道我擅长妙手空空,将我留在身边,委以重任。”
他转向崇礼,“你是受过别人大恩的,以死相报四字定不陌生。只要屠三皇子活着一日,我定会肝脑涂地以报厚恩。”
玉宽玉成将占江推入铁笼。铁匠夹进一铅壶滚烫的铁汁,看见崇礼颔首,便要上前焊死牢门。
“慢着!”占山跃到铁匠身前,钻进笼中,解开哥哥手上绳索。
占江转过脸来,欣慰地看着妹妹,“谢谢你,小妹。”
占山却不看他,对令妍道:“他能打开世上任何一把锁。”说罢,拖过令妍腕间钢链,“打开这个,我就原谅你的不孝不悌,从此以后,你我再无相干。”
占山用一根特制的细丝勾勾挑挑,在锁眼中探进探出,“世上竟有如此精巧的机扩!”开锁的热忱,让他早将妹妹的冷言冷语抛诸脑后了。
令妍看向钢链另一头的达彦。他近几日不再埋头在头套中,可对万事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此时正将目光投向别处。
三人席地坐在铁栅内外。占江边叹服,边怒骂,边怒骂,边叹服。令妍和达彦像两个哑巴,一言不发。
“咔嗒”一声,令妍腕间的钢铐脱落。
“啊哈,终是苻某技高一筹!”占江虽是大盗,但多年读书,还是有些文雅在身上的。
令妍摸着空空的手腕,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失落,“多谢你了!”
她抬眸间,捕捉到达彦审视又急速移开的视线。
“这副钢链能否放在我这参详几日?”占江为达彦打开锁链,问令妍。
占山劫营那晚,她便和达彦被这根钢链牵绊在一起。它捆绑着二人一起逃亡,一起夺下两城。
因着它,他们生死与共,形影难离。有过难以启齿的尴尬,有过避无可避的甜蜜。
早巴不得解开的羁绊,终于解开了,她应该倍感轻松,畅快淋漓,为何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连根斩断,疼得她的心一阵阵紧缩。
令妍思绪万端,乱如蓬麻。见占江探究地望着她,假意欣然同意,“无用之物,你想留便留着吧!”
无意间,她和达彦短暂对视,他眼眸深沉,眼底冷若寒霜。
当晚,令妍便将达彦移往别的房间,严加看管。
她在房内自在洗了个热水澡。
夜已深沉,她却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望着北墙脚下空着的窄床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