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此地不宜久留
屠照齐一拳打在杂役肚子上,“说!刘大人是怎么死的?谁指使你来的?”
杂役痛苦地蜷缩起身子,“圣上对你父子恩德不浅,封了异姓郡王,多大的殊荣,你一家胡狗却恩将仇报……呵呵!逆贼已被祥鸡索命,我是祥鸡使者……”
说罢,口鼻出血,倒地死去。
“如此简断的死法,是宫中的亲卫。哼,太子的人。”屠照齐朝尸体猛踢一脚,“传我令,询问监视大隆降臣的人,哪个最近言行异常,抓起来拷问。哦,不要打扰王国师。
将掳来的杂役们聚到寺后空地上,让他们相互告发,谁近日举止异常,无人告发的话,随便砍杀二三十人,自然有人熬不住,要说实话。”
将官们如狼似虎冲出大帐,吆五喝六,调兵遣将,前去拿人拷问。
屠照齐再次俯身验看了刘大人的伤口,又看了看那个装冰块的盒子。“好精巧的暗杀,难道是冰箭?”
屠照齐跑到刘大人几案正对的毡墙上查看,撑柱侧面果然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大帐西侧坐了那么多武将和降臣,就无人听到拉弓发箭的声音?舞姬在场中跳舞,谁有那么大能耐,堪堪避开她们,将冰箭射进刘大人心脏?
屠照齐的目光落在西侧尊位上:达彦离开时,刘大人还好好的。刘大人刚死,然后是一声鸡鸣,而后他就大摇大摆走进席中,太可疑了。
“你一直跟着达彦,更衣时,他有没有离开你的视线?”
亲兵摇摇头。达彦呕吐的时候,他曾厌恶地转过身去,不过吐声一直耳闻,不算脱离他的监视。屠照齐治下严厉,他也不敢实话实说。
屠照齐烦躁地踱着步:越王使者已死,他是怎么死的,已不那么重要了。大家都看见过他噎塞欲死的样子,说他是噎死的,有理有据。
可刘大人是越王派来与父王和谈的,承认父王在江北的统治,就这么突然死在他的夜宴中,如何向父王交代?
这刘胖子又是越王大舅哥,如何解释才不会引起友邦误解?
今夜,他得亲自审问。
夜宴甫一结束,令妍便催促教坊使禀告血诏之事。
教坊使对血诏什么的,漠不关心。不过,他很想知道撤离去灵州的时间。
他摸黑走进寺中,在香积厨灶上摸索,不见三块石头。他冒险移开焦尸,叩了叩墙,无人回应。
不能久留,教坊使无奈离去。
巡逻兵刚刚走过,五个黑衣人出现在王国师营帐外。
帐内,王国师正搂着一个娇娘,酣梦沉沉。
毡帘缓缓掀开,几个黑影依次闪入。
两个人将床上一对鸳鸯捂住嘴拉起来。
王国师和那个妖艳的夫人惊叫,却发不出声音。
庆成王擎着一盏灯走近,“还认识我吗,王尚书?”
王国师惊恐地点点头。
“多谢王国师还记得故人,今夜冒险前来,是想向你借两样东西。”
说罢,吹灭了灯。营帐陷入黑暗。
半炷香后,五人匆匆离开营帐。他们一路跑跑藏藏,即将绕到寺后时,发现寺后空地上火光大盛。
一个东胡衣饰的将军大叫道:“我再问一遍,大家近期有没有发现哪些人言行异常?
你只要说出异常便好,我们会细心查证,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有自愿说的吗?愿意提供消息的人站在那里。”
人群死一样的沉默,大家都低着头。
那将军继续道:“好,很好!本将军就喜欢这种重义轻生的气节。接下来,我和你们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他拿出一条黑色汗巾系在眼睛上,说道:“这个。”他指了指站在正前方的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
东胡兵哄笑着将那人拉出来,二话没说,一刀砍死了他。
仆役们满脸惊慌,倒吸一口凉气。
那位将军又转着圈指了四五个人,东胡兵一气砍杀。
只听见一个中年妇人哭喊道:“大人,我有异常禀告。”
好多人嚎哭起来,附和道:“大人,我有异常禀告。”
很多人陆陆续续站到左边。
庆成王看着大隆子民惨遭屠戮,被迫屈服,沉痛不已。
亲卫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劝告道:“王爷,大事已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赶快进地宫,从暗道撤退吧!太子殿下还在灵州等您回去共举大事呢!”
灵州汇聚的朝臣都在劝说太子继承大统,他必须赶回去支持父亲。
五人避开巡逻的东胡兵,来到一口井前,这是以前寺中的水井之一。东胡人扎营后,自己开挖了水井,这口井便废了。
一人腰间系了绳子,下到一口井中。他卡在井壁上,点燃火折子,查看了一番,又迅速吹灭。他沿着井壁滑下,用脚踹开一处凹进去的石块,进了暗道中。
其他三人护送庆成王,进入井壁暗道。
“承诺过特勤的事情要做到,将那个箜篌伎悄悄带来,送她回陨西。”
庆成王看着纵横交错的暗道,百感交集。
太祖得天下时,父母已去世多年。他没有为父母重修陵寝,而是大兴土木修了祥鸡寺,奉迎了前朝高僧舍利。然后利用兴义村遍布地下的地窨,连接了父母陵墓和祥鸡寺地宫,借此为双亲祈福。
百年间,祥鸡寺深得皇家尊崇,多次扩建,覆盖了整个兴义村。除了皇室大宗,已无人知晓祥鸡寺和祖先陵墓的瓜葛。
他从灵州返回西京,决意在京郊的兴义村建一个联络点,收集东胡和越王信息,护送世家投奔父亲。可刚命亲卫通风换气、摸清暗道后,屠照齐那个狗贼便在祥鸡寺左近驻军了……
庆成王跪下叩头,心中暗暗祈祷:“神佛、先祖保佑,愿我父亲能驱除胡掳,收复两京。两京克复,弟子定会新修庙宇,重塑金身。”
亲卫去了很久,回来时神色惊慌,“王爷,不好了,属下晚了一步。教坊使和坐伎部已经被东胡叛贼带走了,箜篌伎也在其中。”
哄骗达彦特勤在先,言而无信在后,日后如何见他?可敌我悬殊,我又重任在肩……
只能我负天下人了。
“火速撤退,回灵州!”
庆成王带着十几名亲卫,急急穿过暗道,经过先祖地宫,从一个土崖下的暗洞口钻了出来。
他登高回望,东胡大营已被远远甩在身后。
黎明时分。
屠照齐抓出三个言行怪异的降臣:一个降臣是听到颖王殉国时眼眶红了;一个是看见越王使者时,面露不屑;一个是公开传播越王使者死于祥鸡索命。
东胡大将抓出五个言行怪异的杂役:一个昨日中午举着麦饭自言自语;一个前天晚上睡觉时大喊:东胡人来了,快跑!一个在水缸中吐口水。
还有两人行为怪异。
出首他们的杂役说:“我在寺后一个破屋檐下躲雨,听到一个人将一节小调弹了十几遍,听得我都会哼唱了。”
听完那人哼唱,屠照齐百无聊赖的脸上聚起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