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三条腿的兔子
季静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依然是天旋地转、恶心想吐，但更让她痛苦加倍的是，昨晚的事情她记得一清二楚、一点儿也没忘！人在清醒的时候回忆自己酒后的所作所为往往都会后悔莫及，甚至羞愧难当，她也一样，只好暗自庆幸并未铸成大错，不然还有什么脸继续苟活于世？她拿出杀人的力气才从床上坐起来，转头便看到了床头的水和地上的杂物桶，一股绵绵的情意立刻涌上心头。啊！爱情！它可真是上帝赐给人类包治百病的神药。她口干得厉害，一仰脖就把林越风留给她的爱情之水一饮而尽，然后步履蹒跚地走进卫生间，打算好好洗个澡，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她又把刚才喝下去的水原封不动地呕吐了出来，这次才真是把胃彻底洗干净了。收拾停当，季静打算去露台的餐厅吃点东西，现在她的胃里空得可以装下一头大象。
在那里，她遇到了林雪灵。
衣着简单的林雪灵看起来情绪不太好，摆在她面前的食物好像一点都没有动过。她完全未施任何粉黛，依旧杏面桃腮，毫无瑕疵。一头长发乌黑闪亮，发丝根根分明，柔顺的垂在胸前，零星的几缕头发在几乎感觉不到的微风中轻轻颤抖。她眉眼低垂，心事重重，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星光。季静在她旁边坐下，近距离欣赏着这尊女娲的杰作，她觉得自己语言过于贫瘠，根本无法找到可以准确形容出林雪灵美丽的词汇，她能想到的所有赞美之词，全部用在林雪灵身上也无法描述出哪怕她万分之一的美丽。
季静一边吃早饭，一边跟林雪灵聊天。原来她不开心是因为卫家寒一大清早就被林越风打发走了，他们难得几个月才能见一次，才相处了一顿晚饭的功夫，心里的话还没说出几句，就又分别了。相思是最折磨恋人的事情，尤其是对于每天都无所事事的林雪灵来说，这份爱情是她的全部精神寄托。季静是在昨天的晚宴上，才得知卫家寒和林雪灵原来是多年的恋人。回想起她曾经跟雪瑛酒后说过的那些挑拨离间的鬼话，她真想把自己舌头拔了，她的内心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雪瑛别把她的话当真。
“等你吃完早餐，我们去我的房间坐坐吧，好吗？”林雪灵向季静发出了邀请。
林雪灵的房间有一个巨大的空中花园，里面按照爱丽丝梦游仙境中描述的场景布置，养了很多的奇花异草，色调浓艳丰富，有数名专业的园丁每天为她修剪枝叶，除虫松土。她的房间内部陈设倒和花园完全不同，家具很少，色彩简单，颇有侘寂之风。同时，她的衣帽间又让季静大开眼界，里面光是昨天借给季静穿的那双帆布运动鞋，不同颜色的就摆了十双，其他各类衣物包包、珠宝饰品等，数不胜数，简直像阿里巴巴藏宝的山洞一样应有尽有。季静真不知道，林雪灵每天是如何从这些琳琅满目的陈列中挑出自己要穿戴的东西。
“季静，你不要嫌弃，也不要客气，喜欢什么都可以拿去，这些东西都不是我买的，除了爸爸妈妈哥哥们送的，一些品牌的设计师也会定期送一些新品给我。我几乎不出门，要这些东西没什么用，这些东西，90我都没有动过。每个月我都会让阿缦她们拿走一些分给庄园里的姑娘们，她们比我更需要也更喜欢这些东西。”阿缦是林雪灵的贴身侍女，此时正跟在她们的身后。
大多数女孩梦寐以求的东西在林雪灵这里毫无价值。
“对了，你有没有兴趣看看我的相册呀？我收藏了好多家里的老照片，有我爸爸年轻时候的呢，保证你没见过的。他那时候比现在还要帅多了。”
林雪灵带着季静走进她的影音室，这里就像一个小型的电影院，她把扫描成电子版的老照片投射在电影屏幕上，跟季静一张一张地谈论着。照片按照时间的倒序播放，记录的都是这个家族的日常生活，有林雪灵自己拍的，有摄影师拍的，还有哥哥们或者别人拍完发给她的。她很细心地把照片精心的编辑起来，有的还组成了故事配上了文案和背景音乐。当一张合影出现在屏幕上时，季静愣了一下，因为她在上面看到了两个柳子夫。她也是刚刚通过林雪灵的照片才知道柳子夫长什么样子，上次引发“照片门”事件的照片，她压根从头至尾都没看到。
“咦？这张上面怎么有两个你母亲呀？”
“哦，这个嘛，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跟我爸爸提，因为这是他的话题禁忌。他不知道我有这张照片，这是我妈妈给我的，她特意叮嘱我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爸爸。”影音室里没有开灯，黑暗中林雪灵的语气十分谨慎，有点瘆人。“这照片上，右边的是我妈妈，左边的，是我妈妈的孪生姐姐，可惜她20多年前失踪了。我们兄妹谁都没有见过她。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不让提她，有一次我偷听到他们吵架，好像就是跟她有关。你千万别跟爸爸说这事啊。他要是知道我有这张照片，一定会逼我彻底销毁的。”
“我不会说的，你放心。”季静看着这对孪生姐妹的照片，总觉得姐姐的某些方面有些似曾相识，尽管这对姐妹的面孔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但气质完全不同。同样都是微笑，年轻的柳子夫笑得清新甜美，而她的孪生姐姐……倒像是在嘲笑世间的万物。
林雪灵切换到下一张照片，照片里，林越风是主角，他正在与一位欧洲君主握手，那时候他看起来似乎只有十几岁，略显幼稚的面庞掩盖不住他少年老成的气质。照片中林越风侧后方站了一个人，应该是他的保镖，但不是童晨，是另一个季静从未见过的男子。“站在他后面的那个保镖是谁？好像不是童晨。”
“我听我妈妈说，那是爸爸第一位贴身保镖，后来因为执行任务牺牲了，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叫禾光。”
“禾光？童晨？和光同尘？”从名字来看，这两个保镖应该是“黄埔同期生”了，季静想着，但没说出来。
“我们这个家里的事情，好多都太复杂了，我也搞不清楚。所有的事情都是爸爸和哥哥们在应对，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什么用也没有。”林雪灵的语气里都是无能为力的惭愧。
看完了照片，林雪灵带季静到空中花园去看她的小宠物，一只天生只有三条腿的白色小兔子。
她们俩围着兔子看它啃胡萝卜，季静好奇地问：“四条腿的兔子常见，你这个三条腿的从哪弄的？”
“是上次家寒哥回来的时候，我们去爬山，在山上捡到的。当时它才出生不久，可能因为先天不足，被兔妈妈抛弃了，奄奄一息，我们把它捡了回来，尝试着想要救活它，没想到真的成功了。你看，小兔子住的这个房子，是家寒哥亲手做的。”
林雪灵所说的兔子窝，一看就是出自军人之手，因为它竟被刷成迷彩图案。
季静八卦心起，问她：“你跟卫家寒有过那种关系么？”
“没有。”
“……！”卫家寒肯定不是个禁欲主义者，但他面对林雪灵这样的尤物竟然能克制自己的欲望，说明他对林雪灵是真爱。季静是个矛盾的人，她觉得林越风对她禁欲，是因为不爱；而卫家寒能忍住不碰林雪灵，却是真爱。这里面是个什么逻辑关系，季静自己也说不清楚。
季静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林越风打来的，问她是否跟林雪灵在一起，让她们一起到五楼的办公室里来一趟，有事要跟她们说。
雪瑛也在林越风的办公室里，看到两位女士进来，雪瑛立刻起身相迎，请女士们落座。
林越风说：“季静，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明天出发，去国外一段时间。”
“去哪？”季静对这突如其来的安排毫无准备。
“到了你就知道了，给你留个悬念。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卖了的，你这样的也不值钱。也不会去太久，一个月左右就回来了。”
“爸爸，你们要去哪里？能带上我么？”林雪灵有些着急，大家都走了，又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个大庄园里，哥哥们即使就在d市，回来的次数也不多，他们都很忙，也都有成年男人属于自己的生活。她的寂寞和孤独显而易见，根本就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
“对不起宝贝，爸爸这次是要出国办一些公务，带季静是因为她是我的秘书，我需要她帮我处理一些日常的事务，并不是出去玩，所以不能带你一起去。”
林雪灵显然难以接受这样的理由，又不能强求，想到又要一个人形单影只，她神色哀怨，眼泪不甘心地含在眼眶中，一眨眼就会掉下来。
“雪灵，你有没有兴趣做熊猫宝宝的妈妈？”雪瑛问道。
“熊猫宝宝？”
“我们公司文旅事业部和大熊猫繁育基地有一个合作项目，上个月刚刚人工繁殖出了几只熊猫宝宝，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安排你去基地做实习生，照顾熊猫宝宝。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比你跟着林董事长东奔西走的出差开会更有趣吧。”
“好啊，那太好了，我早就想抱抱大熊猫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啊？”林雪灵变脸的速度丝毫不亚于林越风翻脸的速度。
“随时。你要是想现在就去，我也没问题。”
“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呢？”
“带上你的好心情就可以了。”
在雪瑛带着林雪灵一起离开林越风办公室的时候，林越风对他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帮我照顾好我女儿。”
听到这句话，季静的心像被闪电击中似地剧烈抖动了一下，她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个成语：“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