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纠缠
碧绮镇的夜色是棠凝见过的夜色中最是绚丽的。
星河点点无限蔓延，在墨色中一片祥和。
暮楚在里屋内没有见到棠凝，出了小院一抬头便见到独自一人坐在房檐上的人。
一片浓墨下，星光总是恰到好处的落在棠凝周围。
只是不知真是夏夜的星光，还是某人眼中独有的灿光。
暮楚顺着木梯爬了上去，直到身边落入一道阴影，棠凝偏头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了暮楚。
“阿姐这么晚了还不睡，有心事？”
“我哪有什么心事？就是想上来吹吹风。你怎么也上来了？”
撒谎。
棠凝一直像个小太阳般积极生活，就连动怒都很少。
可这几日他不知道怎么了，棠凝一开始想离开，这会儿又自己一个人上了房檐。
他不喜欢这种被棠凝隔绝出来的感觉。
暮楚压下内心的烦闷不动声色道：“这风只能阿姐一人吹不成？我也上来解解闷。”
他将胳膊压在脑后顺势躺了下来。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真成了吹风来了。
棠凝侧目朝暮楚看去，人已经闭上双眼了，月白洒在他好看的眉眼上。
暮楚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棠凝想不通他为何会被他的爹娘接二连三的遗弃，最后流浪至此。
当手不由自主抚上暮楚额前时，棠凝怔了一瞬，想撤回时却被暮楚直接握住了。
他的手白皙有力，棠凝的手背触碰到了他掌上的薄茧，心里似乎也被什么撞了一下。
酥酥麻麻的。
那只手带着棠凝落在了暮楚的发间重重一按，暮楚什么也没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之后，收回手继续闭上了双眼。
手背的温热很快被风吹散了，棠凝脸上的热度却不减。
一颗心荡起的涟漪还在不断扩散。
“阿姐想摸就摸，我又不会说什么。”暮楚突然开口。
棠凝看着仍在闭眼假寐的人，置于暮楚发间的手却不敢动了。
两人虽无血缘，可暮楚也算是她的亲人，她也待暮楚如同亲弟一般。
或许是他们之间的久违，这才造成她一时的错觉？
棠凝对此深信不疑。
心态转变了之后，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了，棠凝随意摸了摸之后便收回了手。
两人躺在一处，不知不觉间棠凝睡着了。
身侧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时，暮楚睁开了双眼。
他缓缓起身，目光沉沉的落在棠凝的脸上。
刚刚他也很紧张，生怕棠凝就这样收回手，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愿意主动亲近他。
良久，他才动身抱着棠凝回到了里屋。
翌日一早，棠凝和暮楚准备上山时，院门外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暮楚先一步出来，看到泻秋的一瞬时，先是回头看了一眼棠凝有没有出来，随后快步走到泻秋面前。
他板着一张脸，冷然开口。
“阿姐不喜生人，还请阁下速速离开！”
见到来人的一瞬，暮楚猜到了昨夜棠凝的反常。
泻秋嘴角含笑，标准的如同假人一般，一开口便戳穿了暮楚的所有伪装。
“公子不必如此紧张，在下只是路过，上门讨碗水喝。如此，也不可吗？”
暮楚迅速看了一眼四周，见无人后这才放下心来。
他拧眉盯着眼前的泻秋，生硬回道：“不可。”
泻秋依然不恼，轻轻挥了挥手，暮楚便被一股强大的力推到了一旁，他双眸眯起，反手要将走进去的泻秋拦下。
可下一瞬，暮楚跌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指尖轻颤着，整个胳膊麻木到发痛。
棠凝一出来便见到了这一幕，她目露震惊急急跑到暮楚身边将他扶起。
暮楚摇头轻声说道：“我没事。”
棠凝眸色沉了下去，看向泻秋时，眼底的恨意怎么也收不住。
“恃强凌弱，没想到阁下这般境界居然也使得这般下作手段。”
泻秋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落了一瞬，随后唇角浅扬。“姑娘这话可是言重了，怪我没收住力，倒是不好意思了。”
她冲着暮楚微微拱了拱手。
暮楚握住棠凝的手，不想在与泻秋纠缠不清。“没关系的，阿姐，我们走吧。”
棠凝回握住暮楚的手，深深看了一眼泻秋，随后朝着山路走去。
越往上走，山间的风刮得越狂，很快二人甚至睁不开双眼看清脚下的路。
棠凝心下一紧，泻秋擅画符，仅仅是一个起风对她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今日一早她又突然在院外出现，只怕这突然的狂风是她用来逼压的招数。
就在这时，暮楚手中的砍刀被狂风吹得脱了手，叮当的往山下滚去。
别说行路了，就连站在原地都成了困难。
飘零的枝叶、尘土滚滚，全部朝着二人袭来。
暮楚将棠凝护在怀里，不顾自己脸上的尘土，缓慢的朝着林间移动。
棠凝刚冒出头想看一眼就被暮楚一把按了回去。
尘土、枝叶尚且能挡，可飞起的石子就没那么容易了，几次过后，暮楚袖口处皆被划得破破烂烂，隐约可见其血痕。
可慢慢的，石子不再飞来，狂风也渐渐减弱。
等暮楚可以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只看清了在林间一闪而过的蝶尾，在空中很快便没了踪迹。
甚至来不及去追寻。
袖口被人扯住，暮楚回神，棠凝一脸紧张。
“没事，我不疼。”
暮楚出声后，迎来的是一阵静默。
回去的路上，棠凝也没开过口，暮楚唇张了几次，最终还是没出声，老老实实的跟在棠凝身后。
目光在脚下的白痕上一顿，断断续续的，像什么汁液一般。
注意到身前的棠凝突然停下，暮楚抬眸望去。
分叉的枝头上正挂着被风吹下山的砍刀，暮楚要爬上去拿下来，棠凝也不让。
自己爬上去拿了下来。
暮楚看着棠凝沉默的拎着一把砍刀，总觉得棠凝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是要砍人。
直到棠凝在宽阔的路口停了下来，暮楚看见泻秋的身影时，意识到了不对。
可已经晚了。
砍刀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银光，直奔着泻秋而去。
暮楚着急想拦却被棠凝一把拽回，“阿姐！”他语气急迫。
四周都是人，看见这一幕时眼睛都瞪直了。
张氏也在其中，见状惊得“哎呦”一声。
棠凝眸子里杀意尽显，可终不会让她如愿，只见泻秋微微侧身，轻轻接下了这把砍刀。
“这砍刀倒是有些年月了，还挺沉。”
泻秋握在手中颠了颠，随后缓缓朝棠凝走来。
“姑娘，可以考虑换一把了。”她说。
棠凝接过泻秋递来的砍刀，暮楚慌忙抢了过来，生怕棠凝再次出手。
站在不远处的张氏连忙小跑着赶了过来，下意识为棠凝说话。
“哎呦呦，瞧瞧，棠凝这丫头大概是累了没拿稳。你说说，这砍刀怎么就追着泻秋姑娘跑了呢？”
张氏平日里不是那家长就是这家短，知道碧绮镇来了一位外人，那可真是太轻易了。
“泻秋姑娘，没事吧？”
泻秋笑着回道：“无妨。”
随后目光又落回了棠凝身上，“倒是这位姑娘，有没有被吓到？”
棠凝如今连笑意都没法勉强，今日之事，这闷亏得硬吃了。
质问，也不会得到泻秋的坦然承认。
“是有点，为了避免下次再发生意外，烦请泻秋姑娘见到我躲着点。这砍刀想追着谁跑，确实不在我掌控之内。”
“姑娘说笑了。”泻秋无甚在意的扬了扬唇，眼底却是一片漠然。
棠凝看也没看泻秋，嘴上只道：“那就此别过了。”
随后拉着暮楚同张氏他们告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