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来意
沿路生长着大片的紫色牵牛花，褶皱的伞状花瓣间错落的挂着点点露珠，顺着脉络缓缓下坠。
快要滴落时，被猛然停滞的裙角一扫而落，晕湿了一片。
棠凝被暮楚拽停，她神色平常，可暮楚快要被急疯了。
四下无人时暮楚才开口，是往日从来没有的后怕。
“阿姐疯了不成？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对泻秋姑娘行凶？刚才是侥幸，可阿姐有没有想过泻秋真被你杀了，你会如何？”
他情绪激动，握着棠凝的手不由自主的用了力，棠凝有些吃痛。
“阿姐会被人押去官府受牢狱之灾的！”
棠凝平静的看着暮楚，正是因为她知道泻秋不会轻易被她扔的那一刀砍伤，才敢如此做的。
“她现在还好好的，而我也不会受牢狱之灾，暮楚，没发生的事情就没必要说了。更何况，一把砍刀而已，对于泻秋来说，根本无足挂齿。”
以她现在连炼气期都还未入的情况下，想杀泻秋，简直天方夜谭。
可她的话落入暮楚耳中，完全就是一副无所顾忌的样子。
暮楚手中还拿着砍刀，蓦然松开了棠凝。
“阿姐，你近来行事越发让我看不懂了。可不管如何，在人前你不可有失稳妥，其他的我来解决。”
“你要去做什么？”
还没等来暮楚的回答，一人的声音便插了进来，两人只好作罢。
“刚在路口听说了一些事情，棠凝姑娘可有受惊？”
韩悟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棠凝和暮楚面前，面上带着关切，暮楚却紧盯着棠凝，见她对韩悟弯起唇角时，莫名不爽。
“承蒙韩公子关心，一切安好，并无受惊一说。你今日怎么来了？”
韩悟笑了笑，将纸袋拿了出来。“听闻棠凝姑娘爱吃甜食，长姐特意做的玉瓜糖，让我送过来给棠凝姑娘尝一尝。”
暮楚垂下眼睫，目光不经意间瞥向脸上渐渐浮现一抹薄红的韩悟，默默咬紧了牙关。
这韩悟就是故意的，借此来跟阿姐多待一会儿。
可他想错了，即便阿姐认同他为好友，可阿姐也不会轻易接受除长辈以外的人给的东西。
一直以来，碧绮镇的大人们都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除了我们给的东西，外人给的东西可一并不能接。”
阿姐最是听他们的话了，一定不会接的。
可接下来，他就看见一双盈盈玉手将那纸袋接了过来，棠凝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她笑着跟韩悟道了谢。
暮楚牙龈都快咬碎了。
偏韩悟还拿出另一袋递到他面前，“阿妹也有哦。”
说完还抬手捏了捏他的脸！
暮楚睁大了双眸，棠凝也没想到韩悟会把暮楚当小孩哄，默默在一旁憋笑。
她之所以收下玉瓜糖，其实是想托韩悟帮忙，但又怕唐突，正好借此请韩悟回家喝杯茶，慢慢说起。
暮楚跟在后面一手拿着砍刀，一手攥着纸袋，纸袋都快被攥破了。
没走几步，韩悟突然回头走到他面前。
“阿妹将砍刀给我吧，小心累着，不然你阿姐该担心了。”
暮楚看了一眼棠凝，棠凝觉得没什么问题，冲他点了点头。
有什么难以言说的压抑梗在暮楚心间，他将目光移到韩悟脸上。
“不用了，这把砍刀之前险些害人出了意外，还是由我来拿吧。”
“既是这样，那我们还是快些走吧。”韩悟唇角上依然挂着温和的笑容。
回到院内，暮楚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韩悟问起棠凝时，棠凝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有些话暮楚不知道也好。
她从屋内将茶水端了出来，两人坐在林荫下倒不觉得暑气难耐。
“韩公子”棠凝话一出口，韩悟便打断了她，语气略显无奈。
“还是叫我韩悟吧，叫韩公子，我总觉得不习惯。”
棠凝笑了笑道：“好。”
“听闻你们那里有一片湖泊，甚是养眼，不知你可曾看过？”
韩悟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抬眸看向棠凝。
“那是自然，你若想去的话我带你去瞧瞧，顺便钓上几条鱼来，咱们可以烤着吃。这样，鱼鲜、景美、人”
韩悟垂眸不敢看向棠凝，快速道：“也美。”
棠凝倒茶的手一顿，上一世在宗门内，也曾有弟子经过她身边眼神总是往她身上瞟，眼底浮现一抹惊艳。
但如韩悟这般直接说与她听的倒是不常见。
棠凝轻笑出声，韩悟更是不敢抬眸，只一个劲的喝茶。
“我原以为你谈吐幽默，却没想也会直抒胸臆，你也会跟其他姑娘这般说吗？”
韩悟急急摆手，“其实我之前的那几个笑话都是长姐教的，她怕我不会说话会惹你嫌弃，在你面前，我更是不想留下糟糕的印象。”
说到这里，韩悟一鼓作气，将想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见你第一面我就倾心了，棠凝，我也不是一定非要个结果。心悦这种事，若是两情相悦自然是好事，可若另一人不然，这便会为对方带来困扰。”
他面色纠结，视线一直落在棠凝身上，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若你觉得不喜，可与我明说。”
棠凝没想到韩悟会突然直接挑明，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复，但还是将话说的完全没有转圜之地。
这样于彼此都好。
“我确实对你无意，你应该知晓我自幼便孤身一人，爹娘更是不知其所踪。
我没想过成婚，更没想过与男子相恋。如你所见，我自己一个人也过得很好，所以”
韩悟倏然打断棠凝接下来的话，“我知道了，到这就可以了。”
许是觉得太过生硬，他又道：“那我们应该还是朋友吧？”
虽然失落在所难免，可强人所难之事他也做不来。
既然她没想过会成婚，那么他以朋友的身份一直伴在她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日后再不可过多表露心迹，他不想她为难。
棠凝笑着回道：“当然。”
院内起了风，枝叶随风飘落，不偏不倚落在了棠凝的发间，棠凝浑然不觉。
韩悟瞧见之后，位于膝上的手刚舒展开来，只一瞬又紧握回去。
“怎么了？”
韩悟的视线一直落在她发间，棠凝自然察觉到了。
在韩悟的提醒下，棠凝抬手将落叶拿了下来，叶子还绿着，却也被风吹了下来。
棠凝将手中的叶子放在了手边，假装不经意间提起。
“那湖泊边还有人居住吗？我曾听张婶提过，那里有一处小院也住着一家人。那家的姑娘与我年纪相仿，他们现在还住在那吗？”
问出来后，棠凝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上一世，命定之人槐樱就是泻秋从那里带回的，不过是在她去宗门的三年后了。
这一次，或许她可以先将泻秋引到此处。
如果一切提前了，是不是终会有所改变？
韩悟没多想，听棠凝提起湖泊边的院子，微微点了点头。
“是有一处院子不错。”他眉宇间染上一抹疑惑，顿了一下才又开口。
“只是那户人家中并未有与你年纪相仿的姑娘，都是男儿，名为沈临和沈槐。你是不是记错了？”
两人目光交接，棠凝长睫轻颤，掌心的茶杯陡然脱手，茶水顺着桌沿洒落，淋湿了棠凝的鞋面。
感受到凉意的一瞬，棠凝倏然回神。
内心匪夷所思，怎么会是男儿？
那么槐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