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黎第章花与落阳

    一开始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李阳已经完全忘了。他总觉得……就很普通。

    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而他则是一直在害怕自己的过去。但无论如何，他是个天才，这件事无可否认。

    李阳年纪轻轻，三岁，同龄人还在哭闹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偷偷知道了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小孩。

    他对别人的反应十分敏锐。对于怎么做会达成什么样的效果，他从那时起便开始了潜移默化的学习与训练。

    当一个优秀的小孩，就会让家里人受到羡慕；听老师的话，就会在许多时候得到特殊的优待；学习这件事，看起来辛苦，但只要找到了窍门，走对路径，也能以更少的时间取得更快的进展。

    没人跟他卷的时候，他总觉得其余人为什么这么傻，看不懂大人的行为模式吗；在越来越多的人跟他一起卷之后，他也还是没有压力，能在各种比试和竞赛中拔得头筹。

    他那时就像是在天空中飞一样，最喜欢阻力。他曾是镜城二〇〇九年的“小小新星”。

    这一切的背后只有一个原因：他有竞争心，他不想输，所以才能完全投入进去——全部投入进去。

    人一旦加入内卷，越往漩涡的中心接近时，越会觉得，其实也不过就是那点水流，剩下的还得看自己。

    道理大家都懂，但愿不愿意将自我丢入海中，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这正是区别所在，它本身分不出对错。

    那一天，李阳思考起自己优点的时候，也曾想过，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这个时代的这座镜城选择了他。

    他在朦胧中，眼前展开一片天边古老的落日来，下面黯旧的城市中站着一群迷茫的房子。

    它们围着一具女孩的尸体，抬头仰望李阳。他想：成功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世上的错；其实世上本没有错，对的人多了，也便有了错。

    所以，他错了。从那之后的某一时间节点起，他就一直在犯错。也许，仍是国际历的二〇一〇年。那一年，朱丽从镜都电视塔一跃而下，让大地开出了一朵娇艳、脆弱的血之花。

    人们用相机留下了夕阳下花开的照片，然后像林黛玉一样，哭着将它葬进了土里——让推土机夷平这座有罪的大楼，于其之上，立出一座不再会有天台的「镜之塔」。

    同年的夏天，李阳因为一只小鸡，决定了“退役”的事情。当他告诉自己的恩师陆浩民时，对方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都想好了？”

    李阳点头。对方则说：“你就因为一个不认识的女孩，所以要跟为师提分手？”李阳摇头，是因为一只小鸡……

    浩民叹了口气：“那就散吧。”老头悠然地哼着《说散就散》，走过来，生硬地将十岁的李阳往自己身上抱住，松手，便离开。

    “抱一抱，就当作从没有在一起~”

    “好不好要解释都已经来不及。”

    “算了吧，我付出过什么没关系。”

    “我忽略自己——”

    “就因为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