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黎第章“他”的罪恶
黎昂，这是他现在的名字，是他新的标签。李阳躺在床上，伸出自己那双稍显稚嫩的手，仔细地端详。手指短而圆润，是孩童未完全成长的特征。
他的眼神清澈，透露出一种经历过世事的纯真。从他的身高、体型和神态来看，他应该是一个年龄在五、六、七岁左右的小孩，正处在无忧无虑的童年时期。
&34;黎昂，你终于醒了！&34; 一双闪烁着鲜亮红光的眼瞳率先映入他的眼帘。那眼睛中透露出的情绪是显而易见的惊喜和欣慰。
这双眼睛的主人，肯定是一个长时间守候在他身边、担忧他安危的人，此刻看到他苏醒，内心的情感也溢于言表。
然而，李阳却格外纠结，他的心中充斥着混乱和不确定，仿佛站在十字路口，无法抉择前行的方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在前方等待的她。
毕竟，是李阳占据了她儿子的身体，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虽然他一直试图告诉自己，这并不是他的初衷。
那些关于并非故意的理由和借口实实在在地摆在他眼前，但背后的真相却是，他的确不想死。
这份自私的渴望让他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与挣扎。
一个人想要改变自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李阳知晓：即便他经历了如此多的波折，甚至跨越了生死的界线，那份长久以来形成的虚伪依然如影随形。
“怎么了？”绿发女子轻声问道。她的目光落在李阳沉思的面庞上，含着担忧，仿佛没有注意到那一丝特殊的沉静。
要跟她直接袒露实情吗？李阳还没有想好。惨遭车祸，却没有死亡，反而因此获得了第二次生命，而且是在远离地球的异世界。
不得不说，李阳的内心又燃起了希望。这对他来说，是获得了人生online游戏的二周目游玩资格，同时也意味着一切都将从零开始，过去的所有错误和遗憾，都将不复存在。
这种激动与期待交织的情绪，此刻在他心中无以复加，让他不禁为之振奋。还有什么是比这种重获新生、再次挑战未来的体验更让人心潮澎湃的呢？
李阳现在有种隐秘、扭曲的快感，像罂粟花海在他心中的田野盛开，他明白，自己已经无法抵挡这一份诱惑。
李阳以前不理解那些靠非法外挂获得优越感的家伙，但现在，在人生的事情面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这一刻也掉向了堕落。
滑坡一旦形成，就难以遏止。他开始想那些拥有vip特权的高级用户、或是使用了作弊软件的非法用户，他们是否也会像现在的自己这样，一想到其他人只能靠“肝”维系着那仅有的一条命，就有种不一样的体验和新鲜感？
真是糟糕极了……
他只能让自己相信一件事情：过去，在后来的日子里，他一辈子只能仰望的那些人，肯定也是要么靠“氪金”、要么跟他一样偷偷当了“挂狗”，试过不止一次，才会活得那么顺利。
李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本来，他都对人生失去兴趣了，觉得一眼就能望到头……整天自怨自艾，幻想着他那无聊又虚假的“帝国”，一边认同活着没什么意思，一边又害怕死亡、害怕自己的存在彻底消亡。
现在，他已经改过自新了：如果上天在我五岁那年告诉我，只要你肯好好学习、好好努力，先这样、再那样，将来你就一定能成为一名了不起的大人物，我当然会100听从命令，好好干。
李阳曾经是这么想的，他再次把这句话送给了自己的五岁。
同时，他还要用“删档测试”的经历，换得一个与之类似的特权——其实是没有区别——李阳十分确信自己已经掌握了成功的密码。
毕竟，他活了二十多年，虽然到后来，他彻底沦为了一个废物，但那也绝不是白活的二十年啊。
首先呢，坚持努力、从小抓起，这一点绝对是正确的——李阳在上辈子，本来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没有人是突然就能出来秒天秒地的，即便有，那他也只会成为被大多数人讨厌的——神。
所以，不想被神化的天才往往会更偏爱隐藏实力，在不经意时向周围展示真实水平，来同时获得旁人的陪伴和打倒敌人的快乐。
当然，更多的，还是一开始真的并不起眼的普通人。他们能找到自己“成长性”超出他人的地方，以极大的耐心和毅力，孜孜不倦地修炼、提升自我。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一边享受着成长带来的乐趣，一边还能嘲笑那些以轻视他们为乐的对手，在这份正反馈中得到独特的满足感。
“哈哈，没想到吧，我就只是稍微努力了一下，不小心就把你给超越了，气不气？”
“天赋？你问我明明是废柴天赋，为什么能晋级得这么快？其实我也不知道，你猜吧。”
“没用的，少年，别想这么多了。好好努力，争取一下，说不定今年还能给我当个小弟。现在，我正要想办法去打败那个谁谁谁呢。”
“你说，那个谁谁谁不是我这种人能比的，去了之后一定后悔？我知道啊，嘿嘿，但是，我就是想试试，强者不都是这样的吗？想要挑战更强的对手。”
李阳因为自己心中的对话，感到苦涩。“真好啊。”他想。没错，过去是他错了，他其实很想成为那样的人……
正如，他在学校里当“学霸”的时候，也会在“开分”前夕，谦逊地表示自己发挥欠佳、有所不足，甚至流露出担忧的情绪，然而结果往往令人眼前一亮，只是虚惊一场。
而他也同样曾见证了：“学渣”怀揣坚定的决心，默默耕耘，卧薪尝胆，隐藏蛰伏，最终在一鸣惊人中崭露头角，一路过关斩将，杀穿所有对手。
各有各的“激励”方式，“成功学”给每株芽都留了枝条，李阳在上辈子就明白这些，只是他在道路上没有坚持下来。
所以说，现在，他又要从娃娃练起了。就是不知道异世界的小朋友们，到底有多卷。
第一步，则是要应对眼前这位美丽的小姐：绿发红瞳，如此卓尔不群的美貌，想必一定是个非凡的女子。
连带着身为她的儿子的自己，必然也是个要么天赋异禀、要么异禀天赋还被冻结在银行里的——不同凡响的天才。
李阳似乎从没担心过自己的天赋。他决定先走一步看一步，于是，他很快发现了对方那一副担忧的样子。
他的内心闪过一丝熟悉的感觉，这种担忧的神情让他立刻意识到，她必定深爱着自己的儿子。
基于这一点，李阳做出了判断：若是让她知道，真正的黎昂已经离世，那么她很有可能会难以接受这一残酷的现实。
届时，自己会遭受何种对待、处境将会如何，无人能够保证，一切都是未知数，他不想失去控制。
比起别人，更重要的当然是自己，李阳这样想。尽管他的内心也感到不情愿，但作为一个早就被自己贴上“人渣”标签的人。
他明白，当下，至少在当下，这种选择对双方都是一种权宜之计，既能避免给她带来无法承受的痛苦，也将为自己争取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没事……”李阳轻轻摇头，他的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情感，犹豫片刻后，他试探性地唤出了那个亲切的称谓，“妈……妈？”声音中带着一丝不确定。
李阳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饶是那么中二、那么无所谓的他，都有一点无法承受。躲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体里，学人家喊妈妈，是真的有点让人接受不了。
李阳发现，自己还下意识地学习了小孩子的语气。看来，自己还是很有天赋的。他如此缓解内心的呕吐感，减少欺骗了他人、以及对于母亲的罪恶感。
但是，这样子不行。为了生存，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即便觉得这样的自己再糟糕、再令人厌恶，也必须全力以赴。李阳开始给自己猛灌鸡汤。
如果非要给出一个这么做的理由，那就是他那光明的未来才刚刚准备开始呢……
然而，他的呼唤并没有得到预期的回应。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让李阳感到无比煎熬。他忐忑地抬起头，目光偷偷地盯着对方。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或者是不是对方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在他等待着一个答案时，对方终于开口了：“黎昂，你刚才……叫我什么？”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和不解。
“妈……妈？”李阳不确定地重复道。
“卧＊，难道是我搞错了？！”李阳仔细打量对方，这么说来，她看上去确实年轻得过分，甚至说是他现在的姐姐，也很有可能！！
“完了……”黎昂觉得，是他对异世界的刻板印象太根深蒂固了，因为昏迷前后的状况，下意识地做了错误的判断。
未必异世界人就个个都是青春永驻、容颜不衰的啊。自己怎么就犯了这么粗心大意的错了呢？
在李阳脑子一片混乱、焦虑不安的时候，对方却一下子抱住了他。“诶？……”李阳愣愣地发出疑惑。
这种温暖的拥抱，对李阳来说，是过去未曾体验过的感觉。他的父母深爱着他，因此也对他有些严厉。李阳当然能够理解这些。
况且，他早就过了那个天真无邪、需要母亲温暖怀抱的年纪。
这份突如其来的亲密，只使他既惊讶又有些不适应。
因此，这其中必定是有某种缘由的吧？
或许是身体的缘故……
毕竟，物质决定意识，这穿越后的新身体，必然也影响到了他的灵魂深处，使他在这一刻产生了如此陌生的情感反应。
李阳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它放在对方的后背上，轻轻地安抚着。
他感受到了指尖传来的颤抖，而那滑落的泪水也沾湿了他的脸庞，但他清楚，这并非他的泪水。
他眼前的“母亲”正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顶，双臂紧紧环抱着他，将脸颊贴近他的脸庞，语气中满是欣喜与温柔：“黎昂，我真的非常开心。”
“为什么？ ”李阳感受着脸上那潮湿的触感，心中满是困惑。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如此对待。
不要这样子对他啊……
不要再加深他的罪孽了。
李阳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无法从这份别扭的情感中抽离出来。他只能不断地贬低自己、惩罚自己、憎恶自己，试图以这种方式来排解内心那份复杂难明的情绪。
假装一切事情都不是那么有所谓，只要自己能好好地活着，就不需要过分去在意这些琐碎的情感纠葛。
否则，他为什么要去欺骗呢？
如果这样还不行，那就用“时间能治愈一切”来解决顽固的难题。
就和以前一样，李阳疲惫地说道：“对不起……”这句话，他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总是不够。
这次，他甚至没能发出声音，既是出于愧疚，也是出于恐惧。
因而，它既没能在周围引发回响，更无法穿越寂静的时空，传达到更遥远的地方。
但是，李阳多么希望，要是她能听到的话，如果她们能原谅他的不成熟……
说他没用也好、废物也罢，只要再等他一会儿，等李阳把最后一句话传达出去，从而放过自己，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