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张都头”的江湖（一）

    1作文事件

    “你这一次的作文写得不错，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把‘会当凌绝顶’放到文章中气魄更宏大？”

    “柯老师，你说什么‘绝顶’？”

    “‘会当凌绝顶’。这是杜甫的名句。”

    “老师，我不知道杜甫没有头发。”

    “你怎么会想到杜甫没有头发？”

    “绝顶，不就是没有头发的意思吗？”

    “张剑，你说实话。这篇作文是谁帮你写的？”

    “嗯……柯老师，是……是徐弋绵帮我写的。”

    柯老师叫柯巨峰。是一位语文老师，同时担任高一年级一班的班主任。三天前，柯巨峰布置了一个作业，要求学生以《历史的星空》为题写一篇作文，讲述自己最喜爱的历史人物。作文收上来了，他看到这样一篇：

    “你从阿房宫的废墟出发，跨越淮水的波涛，在春风十里的扬州城咏唱历史的兴衰；你抚摸‘折戟沉沙铁未销’的遗迹，探索‘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的赤壁烟云；你遥望‘南朝四百八十寺’的沧桑巨变，品味‘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水乡雅韵。千古佳话，不朽诗篇，这是你留给我们的精神财富……”

    柯巨峰凭直觉认为文章写的是晚唐诗人杜牧，杜牧写过《阿旁宫赋》，还在扬州城生活过很长时间，并留下“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的名句，后面的几句话，更是直接取自杜牧的诗句。

    柯巨峰为自己调教出来的文风而得意，像这种激情澎湃的文章是这个年代高分作文的“必杀技”。

    他接着往下读：

    “你少年苦读，二十六岁时，你的努力终于换来回报，摘取了‘进士’这顶桂冠。长安城莘莘学子趋之若鹜的理想在你眼里如同青紫拾芥，但你耿直的个性却让你在仕途上屡受挫折……”

    柯巨峰终于相信作文里的历史人物是杜牧。因为杜牧正是在这个年龄考中进士。柯巨峰想验证自己的判断，他直接翻到题目，看了一眼副标题，差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副标题是“诗圣杜甫”。

    柯巨峰的身体立刻“石化”，眼光扫到末尾，发现作者是张剑。柯巨峰的疑惑在叠加：这个张剑是班里有名的捣蛋鬼，学习成绩一般，平时作文也不好。

    柯巨峰的脑子快闪出一个结论：一定是有人代笔！但是，在没有凭据的情况下又不能轻易否定，即使是一个坏学生也有上进心，这是他一贯的看法，他不愿意打击一个有上进心的学生。

    几番斟酌，柯巨峰想出了一条妙计。对待张剑，只可“智取”，不能“强攻”！

    “会当凌绝顶”是他设计的“引蛇出洞”的方案。

    同学们都回家了。教室里剩下柯巨峰和张剑。

    张剑的表情很丰富，用“戏精”来形容一点儿都不过分。当张剑从睁圆双眼到傻傻的笑，再到嬉皮笑脸，柯巨峰已经知道水到渠成，张剑的“防线”被攻破了。

    柯巨峰本以为这篇作文是手到擒来的事。杰出的历史人物灿若群星，不熟悉诗人，可以写武将，不了解武将，可以写英雄。这个张剑居然请人“捉刀”。

    “很遗憾，你这篇作文，不能得分。回去重写。”

    柯巨峰不是“戏精”，他无法掩饰自己的恼怒。

    作为一个语文老师，柯巨峰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学生作文抄袭和“捉刀”。

    “捉刀”是让人代写作文的一种俗称。对待“捉刀”必须毫不留情。

    你有“刀斧手”，我有“快刀”，必须“快刀斩乱麻”，“一刀”斩断非分之想，跟我比“刀法”，你张剑还嫩！柯巨峰在一瞬间下定了决心。

    柯巨峰的“快刀”又对准了另一个学生，就是徐弋绵。这个徐弋绵，居然跟张剑合伙演起了“双簧”。但是，几分钟过后，柯巨峰又怀疑自己的想法，因为徐弋绵似乎留了一手。

    徐弋绵是一个优秀的学生，语文成绩好。柯巨峰想到了两种可能，一是两个学生的“双簧”游戏，二是徐弋绵在故意“做局”。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必须问个究竟才能采取下一步的对策。

    “徐弋绵，你为什么要替张剑写作文？”

    柯巨峰的问话单刀直入，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对什么学生说什么话，这是他的风格，他这一次启动的是“优秀学生模式”。

    “张剑答应给我100元钱。”

    “嗯？你这么容易被收买？”

    “柯老师，其实我根本不相信他，上一次他说要请我吃‘家乡鸡’快餐，结果没请。”

    果然是“做局”！

    柯巨峰停顿了很久才缓缓说道：“其实，我知道你是故意把副标题的‘杜牧’换成了杜甫，你是为了报复他？”

    “对。也是为了让他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