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执线的人
慕今北临危受命,继任皖西军指挥官,当即颁布三道指令,沿线驻军滋扰百姓者枪决,侵占财物者枪决,强娶奸淫良家妇女者枪决。
同时吩咐因炮火而摧毁的房屋民舍,当地驻军非战时协助地方政府重建修复,此番义举换得辖区百姓心悦诚服,民心不再惶惶不安,战祸过后百废待兴。
“少帅,幕府那群废物嘴都挺严,没人肯说出老督军把东西藏在何处,今晨又咽气一个,就是没人开口。”
魏淮安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叩靴行礼,查了三个多月,只差把慕府花园掘地三尺,都没找到少帅他要的东西,那群废物接二连三的死,真叫人头疼。
“不想活命,还留着做什么。”
慕今北咬着烟,慢条斯理摘下皮质黑手套,接过下属递来的信件,自从薛启的部队迁居到许塘口驻守,想收到信件越发困难,他翻找着手中一沓信却没一封是他在等的平安信。
他蹙眉,狭长凤眸往身侧军官那边一掀:“许塘口那边还不能收发电报?”
月余前炮火连天,行军又遇散兵游勇,没少打游击战,薛舅父担心被敌人察觉,始终保持无线静默,乃至于远在江城的慕今北,根本联系不上薛部守军。
“报告少帅,通讯设备早就修好,只是薛守备始终无线静默,无法接通电报。”
刘远山面色如常,瞧着自家少帅面色黑沉,不知道哪句话说错,略显诧异的看向魏淮安,满眼探究,谁知魏淮安也是一脸沉默,逐放弃探究。
“走,去幕府看看。”慕今北意味不明的冷笑,染上唇畔,信步朝着地牢走去。
安好,勿念,他修长指尖拂过左腕挂着那串菩提手串,十八颗菩提中系着一小段红绳绑着的千千结,那是柳念闲来无聊时送他的平安扣,说只要戴着它,就能保平安,他不想同小媳妇隔着烽火连天,却阴错阳差远隔万里,说好的尽快去承平接她,也成了空话。
皖西军日新月异的版图,薛舅父的三一师四处讨伐,承平城驻守防御日渐削弱,柳念和她腹中孩子也去了许塘口。
慕今北唯有想起那张瓷白娇俏的面容,以及她娇嗔的唤他冤家时的嬉笑怒骂都格外令人放不下,也仅有在想起柳念,他紧绷情绪才有一丝丝柔软。
自从慕寇海倒台,大帅府早已不是昔日的大帅府,慕今北虽未将慕府女眷下大狱关押,却有千万种法子把富贵窝儿沦为人间炼狱。
三个月前,皖西军腹背受敌,驻军哗变愈演愈烈,慕煜坤秘密带着帅府卫队出城平乱,前脚才离开江城,后脚城中布防图不翼而飞,入夜时分,枪炮声在西城率先响起,随着大批涌入慕府的戎兵卫队进府。
梁琦玉陪同老夫人经由护卫队拼死出慕府,堪堪走到南城,没到城门口,就被哨卡卫队的士兵拦截下来。
慕老夫人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梁琪玉先察觉不对劲,这沿路临设的哨卡站着那么一排真枪核弹的士兵,不去慕府抓乱党叛军,反倒把四处路口设卡盘查,她在大帅府庇佑下长大,早就娇养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喂,你也不看清楚拦的是何人,大帅府的老夫人,你们多少个胆子,也敢来盘查她,是不是不想活了,后面有乱军,还不保护老夫人的安危。”
梁琦玉哪里吃过这种亏,眼看着被哨卡拦住她们去路,眼看着身后的乱军就要追上来,她推开车门,走下去,见扛着长枪,面色木然的士兵,气得上前就是一脚,谁知,那士兵非但没有动弹,转瞬端起枪,直指着她的头。
乌黑的枪口,冰凉的触感,梁琪玉再没有盛气凌人的气势,吓得呜咽哭起来,没敢再有过激行为。
紧锣密鼓的枪声如潮水般喧嚣翻涌,枪炮榴弹火光冲天,慕今北的小车子刚巧缓缓驶过街面,戎兵卫队们纷纷叩靴行礼。
“三叔,老夫人,你看是三叔。”梁琦玉还搞不清状况,瞧见沉稳如山的身影自军用轿车走下来,她从未一次,见到慕今北这个三叔如此高兴过。
有那么瞬间,老夫人也稍稍松口气,毕竟慕今北虽然身体不济,却有个能带兵打仗的舅父,若他在江城叛军围城中被擒,慕府脱险和谈机会更大一些。
“今北,你来了便好。”老夫人提着的心稍稍安放,虽然知晓慕煜坤带兵杀敌,却还不知道慕寇海已然被俘的消息。
慕今北信步而来,烟青色戎装,帽徽上五色星徽淬着寒光,他脸上蓄着笑,平白令人背脊发凉。
“老夫人,回府吧,寒冬夜深,他们下手没轻没重,若你现在死了,大哥那几个师的军力就白白牺牲了。”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慕老夫人听着慕今北的话,早已面如死灰,这根本不是她熟悉的慕今北,那个自幼就被下慢性毒药,早就如同活死人的慕今北,他在说什么,他要干什么?
“皖西军覆灭了,我同奉军达成停火和谈,慕家完了。”
“胡说!”
慕老夫人强忍着眩晕,说话的声音陡然拔`高几分,她死死盯着慕今北,至今不敢相信,筹谋半生竟然栽在一个病秧子手上:
“慕府二十万精锐,誓死效忠,你以为占领江城,就能呼风唤雨,等煜坤回来,你就完了。”
“是么?把慕府女眷跟慕寇海分开羁押,不分昼夜审讯。”
慕今北站在慕老夫人距离四五步远的地方,手指微微抬起,身后扛着长枪的士兵迅速上前,压迫感十足。
“慕今北,你别得意太早,哈哈哈…”
慕老夫人几近癫狂,语无伦次的怒斥着,曾几何时慈爱祥和的老夫人,再也维系不下去那副伪善面孔,眼神恶毒的凝视着慕今北远去的背影。
第二次见面,慕今北推开岩松堂院门,慕老夫人素衣粗布靠在风雨廊下面无表情地看着空荡荡院落,见他进门,顿时眼神凶恶锋利。
“慕今北,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杀我。”
“作恶多端的人,总想一死百了,哪有这般容易,你儿子死了,还有你的好孙儿慕煜坤…”
慕今北穿着黑色羊绒大衣,血迹顺着他手指滴落,逆光而来,宛如追魂的鬼魅,他笑,慕老夫人到现在还不死心。
半晌之后,慕老夫人回魂似的大笑,干涸红肿的眼早已看不太清,她笑得疯狂,颤颤巍巍的想要站起身:
“慕军政,你真是好心计,好谋划,可你却没想到柳念那小贱人会落在煜坤手上吧,你让煜坤他家破人亡,他必然还你妻离子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