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当她是死人？
转眼到老夫人寿辰，天光亮了，慕府门口人山人海，四处都停着华贵的轿车，慕府到处张灯结彩，刘管事早早就在门口迎接恭候，礼数周全的安排贵客有序进府。
府外络绎不绝的宾客，陆续而来，老夫人的岩松堂也是热闹非凡，皖西军不少师长太太夫人在花厅陪着老夫人说说笑笑。
柳念来的时候，岩松堂用来待客的小花厅早就坐满了太太小姐，能走进慕家内宅提前道贺的客人，清一色是皖西军高级将领家眷，不少熟悉的面孔更是隔三差五就在慕府出现，她来得不算晚，奈何旁人来得更早。
慕夫人身边坐着一九师长太太欧阳月萍，工部要员夫人林芳，董师长的夫人于珍珍带着她小女儿董梓渝，众人说说笑笑，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场面热闹非凡。
自从慕今北去了趟承平，还未曾总统点名参加九月召开的共和会议，拜府的夫人小姐都想明里暗里结交柳念，从前众星捧月的围着姜如茵，眼下局势扭转，纵然柳念安静坐在角落喝茶听曲，都有人频频走来攀谈。
小花厅里，几个师长太太陪着老夫人正打麻将，慕夫人作为大儿媳自然是坐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时不时也同老夫人玩笑调节气氛。
至于柳念端着温婉娴静，找了个安静靠窗的位置，借着欣赏院子里的参天茂密的桂花树思绪漂浮到很远，她寄出去的信，多半不会落在阿爹阿娘手上，毕竟远在滇南的爹娘，又隔着烽火连天，丢点什么很正常。
她冷眼瞧着慕老夫人被众人笑语连珠逗得频频开怀大笑，时不时老夫人也对柳念招手，叫她过来搭话，她嘴角月牙儿似的微微一翘，清澈的眼睛里尽是娇羞。
“三太太，平日里都喜欢做些什么？听说三爷性子沉静，喜欢佛法，想必三太太也是个素净之人，见到你就觉得亲近，您不觉得我聒噪吧。”
刘师长的女儿刘明媚见到柳念独自一人待着，微笑着搭话，清丽的面容，眉眼不动声色的带着几分讨好。
“还好。”
柳念淡薄的笑笑，原以为她表现的淡漠清冷些许，这些自命清高的小姐太太就不会在她身边停留。
“听闻三爷性子好，温柔体恤，同三太太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这拿枪杆子的人没一个不三妻四妾，处处招惹桃花债的，就算不招惹，也会有桃花生生往身上扑，反倒是三爷，正人君子，温润淡薄，三太太这好命，让人羡慕不已。”
董夫人穿着一件玫红色束腰旗袍，浓眉柳腰，寥寥几句倒显得这人城府不太深沉。
柳念借着端茶，挑眼细细打量着这个摇着细腰，说话张扬的董夫人，反倒让柳念莞尔一笑，殊不知她这句话可得罪不少人，连姜如茵脸色都变了几变。
“三爷身子骨弱，常年药罐子捧着，哪里是不想，说到底是老夫人体恤我们夫妇两人，成日里操心劳累的事儿都是旁人操心，反倒让人瞧着我们夫妇闲散潇洒。”
柳念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她如此说自然是给足众人脸面，也让老夫人面上得了光彩。
她本以为这话题打她这就结束了，殊不知，这位董夫人当真瞧不出眉眼高低，以为柳念别样看她，竟大咧咧坐在她对面的小沙发，侃侃而谈起来。
她是真没想到皖西军上下的这些夫人们有一个算一个的人精，这位董师长是从哪里找到董夫人这么心直口快的人。
“三太太惯会说笑的，男人至死仍年少，哪有不喜欢青春年少的，三爷哪里是不能娶，分明是心疼您呢！”
董夫人捏着嗓子，小声嘀咕道：“这段时间给三爷房中送女人的都快凑成一桌麻将，偏偏三爷不点头，这其中就有皖西将领的闺女。”
话落，董夫人掩唇而笑，笑眼若有似无地扫了眼坐在柳念身侧未走的刘明媚，她的话意有所指。
“这样啊，我说那么多蝴蝶都往我身上扑，原来不是扑我，而是想扑我院子里的爷呢！”柳念傲着眉眼，嘴里嘲讽的味道渐浓。
刘明媚被戳破心思，拿着茶碗的手一顿，脸上笑容都变得越发牵强。
“现在江城谁不想结交三太太，嫁了个玉树临风，又运筹帷幄的军统，最主要的是三爷还一心一意，我也向您取取经，学习一下三太太的驭夫之道。”
刘明媚赶紧开口，深怕被柳念误会什么，举目却望见那双清澈灵秀的眼噙着事事彻悟的浅笑。
“好呀，不知道刘小姐是想绑住哪家男人的心，若有心仪之人倒还好，若没有，我这有心做个媒，不知道是否唐突了刘小姐。”
柳念人娇笑着，只是那笑容却不及眼底，开什么玩笑，这么想勾搭她男人，还找了个堂而皇之的借口，真当她是傻还是好说话？
“有的，有的呀，如今家中长辈还没点头，不好当众说出来。”
刘明媚被柳念侧脸打量着，心里一阵发虚，又听她说要做媒，万一她说没有，岂不是要给自己找麻烦，毕竟慕三太太做媒，就算是个乞丐，也得硬着头皮嫁。
“泽，那真是可惜啦，其实我也不是善妒之人，虽然嫁给三爷没到半年，始终想着给爷添个子嗣，踌躇着要不要给三爷娶个姨太太。”
柳念神态倨傲，靠在沙发椅背，目光犀利又瘆人，只是说话的嗓音依旧温软甜腻，她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绕着刘明媚转，吓得那小姑娘垂着头，连眼神都不敢回应。
“抱歉三太太，我刚想起来梁小姐找我还有事，少陪了。”刘明媚碰了软钉子，倏然起身，逃也似的出了小花厅。
岩松堂偏院放着留声机，梁琦玉喜欢听唱片中的舞曲，因着老夫人寿诞请了小戏台唱戏，没有舞会，就招待几个相熟的小姐妹在偏院玩笑，刘明媚没讨到好处，讪讪离去。
刘明媚一走，董夫人继而坐在柳念身旁的位置上闲聊，难怪董夫人要找她攀谈，原来董夫人跟薛舅母有些渊源，因缘际会董夫人一直在江城，因着柳念鲜少在军官太太们聚会出席，她有心结交却苦无机会。
小佛堂，慕今北雷打不动在抄经，柳念知道这会儿他不喜欢被人打扰，可她心中藏着事儿，不便打扰也得扰。
院子里寂寂无声，与院落外的喧嚣不同，柳念推开门，慕今北出奇的没有伏案抄经，反而站在佛像前，深潭般的双眼，始终盯着佛像，没闭目，不叩拜。
她错愕，怎么说呢，目不转睛却若有所思，让人心里猛然透着一丝不安。
察觉到有人进来，他转过脸，锐刃般凛冽的眼光在看见是柳念时，蓦然柔软温和下来。
“怎么没去听戏聊天？”慕今北转身，跨过门槛，玄色暗纹蜀锦长袍，金色怀表金链垂前襟，举手投足都透着矜贵儒雅，他抬手拂去柳念被风吹乱的发丝，手指并未收回，而是沿着她耳廓到眉眼，眼中的笑意透着爱意，贪恋。
柳念心中翻涌的醋意，竟被他眼中细碎的星芒抚平，她觉得这样的慕今北虽然笑着，却猜不透，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虽然他对她千百好，万般宠，她依旧觉得不安，经常扪心自问，这样的慕今北，真的是她私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