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将夜
慕今北的咳疾维系到十天后,眼看着慕老夫人生辰将至,大帅府那边三催四请,慕煜坤没查到想要的答案,恰逢姜如茵怀孕,老夫人远在千里,知晓姜如茵肚子里的孩子,哪里还坐得住,专门派人接他们夫妇二人回江城。
柳念随着慕今北回来已是六月初三,现在幕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流水的宴席,府中小戏台都有戏班子轮番上演。
一来是给慕煜坤夫妇平安归来而压惊洗尘,二来是替慕今北庆功,现在姜如茵身怀有孕,慕夫人见他们平安归来更是喜出望外,姜如茵的日常起居更是慕夫人亲自过问,这时的表小姐梁琦玉也不好拿娇,表面对姜如茵恭敬礼貌。
回到江城,慕今北卸下一身责任,依旧晨昏定省泡在小佛堂抄经诵经,纵然报纸上日日都刊登皖西军与颖军打仗的消息,这场战役皖西军接连攻占颖军多处边界要塞。
眼看各方势力从最开始的从中调停,软硬皆施,渐渐变得态度暧昧丛生,任凭事态升级,承平劲旅一时名声大噪,连带参与部署却未曾到过战场的慕今北备受瞩目,曾大帅指名邀请慕今北到北平做客。
自此之后,慕大帅府络绎不绝的邀请和宴会,今儿是商贾政要,明儿是沪上名流,偏偏这些邀约,慕今北一个没接,成立里待在佛斋打坐抄经,他静得出奇,水波不惊,哪怕整个幕府都浸在风口浪尖,风光无限。
这段日子,柳念每日都要去慕老夫人的岩松堂请安,有时候一待就是小半日的光景,老夫人虽诧异,落得有人陪伴自然是高兴开怀,柳念听慕老夫人谈及慕今北年幼往事,虽不屑,却未曾表露半分。
每个人都有不愿提及的陈年旧事,随着岁月积淀,日新月异的变化,在有心人积年累月的刻意描画,纵然是恶毒继母都能修得慈眉善目。
“老夫人,可还记得当年我跟哥哥陪您去法觉寺上香吗?那寺院中有一棵银杏树,我就喜欢在那藏猫猫,哥哥经常爬到树上找我。”
“可惜,我再没找到他,十年生死不知所踪,阿爹阿娘常年浪迹四海从未放弃过找他,阿哥不在家,家不成家,如今这兵荒马乱的,您说这掳走哥哥的人,到底是求财还是寻仇,十来年硬是没找柳家要半分钱财,若是寻仇,怎么也得有些响动才是,或许,带走哥哥的人根本不晓得他家私不菲?”
柳念娓娓道来,说到伤心处,哀叹几息,这眼窝就红润起来,说这话时,不忘瞧一眼慕老夫人的脸色。
慕老夫人正坐在楠木雕花炕几一侧,江嬷嬷正伺候着喝茶水,偶然听见柳念提起十年前丢失的柳堰,手上茶碗一斜,若非江嬷嬷手疾眼快,怕就洒在地上。
“唉,你哥哥是个命运不济的孩子,那么多年过去,慕家也不间断的派人去找,有时候我在想,若当年没带着你们兄妹二人去法觉寺,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慕老夫人神情寂寥,哀叹连连,江嬷嬷递来的茶点,她手一推盘盏,摆手命人撤下。
“哎呀,老夫人瞧我真该打,只顾着自己伤感,把您也带累的吃不下早膳。”
柳念巧笑嫣然,见时机到了,佯装不经意提起:“前些时日,煜坤他提起我哥哥下落有眉目的事,本以为他会跟老夫人提起,如今想来,怕是空欢喜一场。”
“那孩子也是个不牢靠的,枉费他老子多年来带着他在军营历练,没踪影的事情,也跑到你跟前来说,亏得你这实心眼的孩子,什么都信。”
慕老夫人笑容牵强,捧着一盏茶,低头喝着,以此掩饰眼底慌乱,柳念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默默端着茶碗,等时间差不多,借故离开。
正如她所想,慕老夫人派人出门采买,苏锦回来的时候,说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秀玉去了南街梓域阁。
“姑娘,这两日咱们还要跟着秀玉吗?瞧她谨小慎微的样子,每次出门都徘徊好久才肯进门去。”
苏锦差点就被发现,幸好表哥周扬升架着马车让她藏在马车,否则恐怕秀玉早早就发现她在跟踪。
“不用跟了,这些人恐怕老夫人是不打算再留下了。”
柳年神情如常,淡然恬静的拨弄着她手中那本账薄,那上面有十年前从幕府放奴调拨银元的记载,她杏眼拢着寒霜,没人相信慕府能监守自盗的掳走哥哥,慕老夫人为了帮儿孙稳固江山,手段阴险狠毒,去法觉寺不过是个托词。
若非前世临死前被姜如茵羞辱折辱,她怎么有机会得知这些龌龊肮脏的真相,可惜姜如茵没说的太明确,她只得从慕府积年累月的账薄一一排查。
慕寇海太卑鄙,想要柳家死心塌地为他所用,连这种损阴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柳家没了长子,家财万贯都能为慕家所用。
时隔多年,她不能急,她会一点点加码,敲山震虎,好让老夫人自乱阵脚。
“姑娘,这真的行得通吗?”
苏锦蹙眉,满眼疑惑,自家姑娘给老爷夫人写得三封信,她大明大放的寄出去,虽然知道慕家人定然会截下来书信去盘查,心中隐隐觉得不妥。
哪有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道理,可她家小姐此刻分明在轻撩虎须,说要让老爷夫人筹备大量筹备钱财等着赎人,还说要把送给柳念当嫁妆的纺纱厂跟万亩田庄都退回柳家,这无中生有的事儿,怕是要搅动一池浑水吧。
以慕老夫人这么疑心忡忡的人,若真是她策划掳走堰少爷,该是要主动去联系藏匿堰少爷的家仆了吧。
可,万一不是,自家小姐在慕府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虽然三爷他待小姐娇宠入骨,也抵不过慕家那群豺狼虎豹。
“放心,自然是行得通!”柳念莞尔笑笑,心中早就有了分晓,这诱饵若没诱惑,鱼儿怎能咬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