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谁主沉浮
慕大帅鲜少找三爷议事，纵然他是辖制承平要地的一方监军统治，突然传话要三爷去书房商议要事，自然是关于晋安城哗变之事。
换而言之，慕寇海是变着法想要从承平借兵划为己用，这件事心知肚明，个中猫腻繁多。
慕今北前脚走，柳念后脚也在忙碌，晋安哗变，颖军同慕家交上火，随着皖西军长驱直入，很快慕家父子就要扩充军备，上辈子她举家之力，帮着慕煜坤征兵囤物，也让柳家陷入两难绝境。
当时阿娘还曾旁敲侧击的提醒她，这世上，唯有人心最不可测，凡事不可决断太早，事有两面，要用心衡量，是她犯蠢，被人耍的团团转。
柳念从私库回房时，慕今北也回来了，月光下，棱角分明的俊颜挂着些许疲惫，他步伐沉稳，长衫玉立。
见他满眼疲惫，柳念双手环上他单薄蜂腰，仰头凝望：“很棘手？”她知道慕今北藏着许多秘密，却从不打算探究，静静等着他想告诉她那天。
“恐怕我要亲自去趟承平，调遣兵马的事情，并不是我一封手信，只言片语就可以，一小时前颖军增兵调派，占领了绥远，形势危急，你若留在慕府，照顾好自己。”
“你怕我照顾不好自己，就把我带走，反正你不在，我什么都不是。”
柳念可怜兮兮，水雾弥漫的杏仁眼眼泪汪汪，她拉着他衣袖摇曳，她不知道前线战况如何，那些都是慕家人的事，他们从未把慕今北当成慕家人，她不想跟他隔着烽火连天，那种日子太煎熬。
“你确定？哪怕有危险？”慕今北凝望她，语调清冷克忍。
柳念嘴巴一撇，哭得毫无形象，她都那么对他，为什么慕今北还不相信自己：
“慕今北，你这个傻子，就是因为江城外的山河风雨飘摇，我才担心你，想要陪着你，你却到现在还不信我。”
两人对视，她倔强忍着泪水，视线湮灭在水雾之间，他抬起她下巴，铺天盖地的吻猝然落下来。
唇齿相依，他霸道蛮横，在她唇齿间攻城掠地，可以说慕今北的吻从来不似他这个人一样温润儒雅，似火骄阳，灼热人心。
柳念被吻得云里雾里，甚至有些招架不住，她迷惑，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慕今北，癫狂，霸道，奸佞，缱绻，只在她面前袒露自己的慕今北，她一个人的慕今北。
一吻过后，两人额头相抵，她迷乱的望着近在咫尺的家伙，他薄唇微勾，眸色浓深：“小妖精，这些时日，不准再勾引我。”
柳念面红耳热，噘嘴道：“谁勾引你，明明是你自己定力不够。”
他蹙眉，在她红唇飞速印上一吻：“不许噘嘴。”
柳念冷哼，嘴角却莫名其妙地弯起来。
他眉浅浅锁着，睫毛垂下时，墨砚似的黑眸，与她目光一接，重重叹口气：“这可如何是好，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出发，却哪里都不想去。”
“啧，现在才发现，你这张嘴，比抹了蜜都甜。”柳念心里像喝了蜜似的，甜腻腻的，虽然两人将要奔赴疆场，可看着慕今北坚定温润的眼光，她却并不害怕。
前世她不是没经历过战场的残酷血腥，到处是战火洗涤的断壁残垣，哭泣的孩童，血染的村庄，山河大地，浸在朝霞满天的惨烈，宛如人间炼狱，再回想，恍若昨日。
慕府的夜晚，萧瑟清冷，柳念挽着慕今北的手，魏副官提着二人简单的行李箱安置在汽车内，一小队身着军装的戎兵卫队，步伐整齐划一的跟在车后，他们踏上前往承平的路上。
汽笛鸣响，火车轰隆隆地开动，柳念靠在慕今北肩膀，望着玻璃窗外黑漆漆看不到边际的夜晚，月台上的戎兵警卫木桩似的叩靴行礼，站在人群当中，瞧不出表情的大帅慕寇海。
路上她才知道，难怪慕家人这般忌惮慕今北，那么多年都未曾撼动慕今北在承平统辖军权，镇守领兵的人是慕今北的娘舅薛启，如此一来所有事自然而然，清晰明了。
慕府这些年以将养身体为由，是担心慕今北回到承平掀起风浪，毕竟承平比邻奉军和颖军，三军接壤之地，进退皆宜。
慕大帅这次是要让承平守备军攻打晋安，随后调遣二七师和一九师军力驻扎在承平。
连不懂军事调防的她都察觉出端倪，这是要趁机在承平调换布防兵力，换而言之，若慕今北有所反应，当即处决，若他平安无事，便可蚕食削弱三爷在承平的管辖力。
抵达承平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火车站台上站着同样烟青色戎装的士兵，来接应他们的是薛启，四十来岁，眉眼锐利，棱角英气，他蓄着八字胡，说起话来豪气万千。
“哈哈，起初看到电文还有些不敢置信，今北能回承平，实在是令人高兴，来，让舅舅看看，十来年未见，都快忘了长什么样了。”
薛启阔步而来，戎装黑靴，他伸手搭在慕今北肩膀，旁若无人的聊起天来。
“舅父，这是柳念，您的外甥媳妇儿。”他笑着瞧她，满眼温柔：“念念，这是舅父。”
柳念礼貌微笑，她能看得出薛启眼中精光沉沉，脸色冷如钢铁，刚刚对着慕今北还有说有笑，转瞬便恢复了军人的刚硬自持。
随着薛启走上车子，气氛陡然而降，柳念明显感受出薛启对自己的敌意，这种疏远冷漠，来得猝不及防，或许是因为有她在场的原因，薛启几度欲言又止。
直到住到薛府，她借故与薛舅母攀谈，容慕今北随着舅父去书房密谈。
“孩子，等一会儿今北忙完了，陪着他一起给慕夫人上一柱清香吧，她泉下有知，知道今北如今娶妻归来，定然高兴。”
薛舅母慈爱的拍了拍柳念的手背，比起舅父严厉冷酷，这位舅母毫不掩饰对柳念的喜爱，拉着她聊了不少慕今北儿时趣事。
至于舅母口中的慕夫人，却把柳念好奇心勾起，世人都知道慕夫人是徐婉贞，而老夫人则是岳佩玲，按照她神情语气，被唤作慕夫人的人却成了今北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