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娇夫
柳念晃荡着小腿儿来回摆动，优哉悠哉的嗑着瓜子，抬头瞧了眼午后猛烈的日光，慕府谁不知道虔诚信佛的慕今北常年在佛堂抄经，几乎是雷打不动。
慕煜坤这会儿过来探望，真的只是探望慕今北？
算算时日，她嫁过来也有四五日，除去新婚第一夜闹得那样鸡飞狗跳，后面她同慕今北虽谈不上琴瑟和鸣，也算得上相安无事。
慕煜坤这是按耐不住来宽慰她，送温暖来了？
“三奶奶，少帅他说有贵重东西要送，若您不方便，就去中院湖心亭走走，他多晚都等着。”
紫芸见柳念不为所动，反而悠哉悠哉的嗑瓜子，把心一横，将慕少帅耳提面命的话，隐晦的说出来。
慕煜坤口中的贵重东西是一枚通体翠绿的翡翠玉佩，是慕老督军传下来，辗转多人之手又传到慕煜坤这个孙子手里，他当初就是用这么个死物什哄得她心甘情愿替他守身如玉。
想到这，柳念冷笑了声，着苏锦一道去湖心亭赴约，她是慕府三奶奶，而慕煜坤再呼风唤雨，按着礼数，也得唤她三婶。
她站起身，掸落裙摆上的瓜子壳，漫不经心的朝着院门走，每走几步又回头问：“嘱咐端药的人，三爷那碗药别忘给他喝，温好就命人送过去吧，若他问起，就说我在湖心亭，与子侄攀谈叙旧。”
柳念这话说的平铺直叙，刻意交代她的去处，也是不想经由她人之口传到慕今北耳中，可若是让她自投罗网跑到慕今北跟前去说，又显得太过刻意，索性借着送药的幌子，把话落在明处。
她既然选择跟他好好过日子，行事做派便能经得起推敲。
“是，夫人。”苏锦愣怔，反应过来时，笑着应声去找人传话。
良久，等苏锦折返回来，柳念瞧着院墙矗立参天的榕树收回了目光，纵然不愿意承认，可她同慕煜坤之间，确实有些话要说清楚。
——
中院的花草是慕夫人在打理，才到初春时节，白墙灰瓦处满眼都是娇嫩翠绿的蔷薇藤蔓，大片大片簇拥花苞的丁香花相继张露头角，湖中水莲在碧波中静立而生。
慕府庭院深深，最好的景致都在中院，和风日暖的天气，柳念却没什么心情欣赏此刻的美景，行至湖心亭，就看到背对着石拱桥站着的慕煜坤，他戎装军帽，黑色皮靴，举手投足都带着十足英气。
“念念，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慕煜坤笑吟吟的朝着她跑来，语气中带着缱绻柔情。
柳念冷漠抬眸，施施然往后挪开两步，好同慕煜坤拉开些距离，日光照着两道身影两厢远离，她甚至连影子都不想跟他再有交集。
“我知道，你在生我气，今天这件事我也是在替你着想，新婚夜你闹了那么大动静，道贺的宾客嘴上没说，却也是在丢慕家的颜面，我不想娶姜如茵，此刻我恨不得挖出自己的心，让你瞧瞧，那上面刻着谁的名讳。”
慕煜坤不是傻子，他能瞧得出柳念眉眼间的疏离，他单纯以为，是因他在小花厅帮姜如茵遮掩的行径让柳念不快。
“念念，你受的委屈，我会加倍偿还你，眼下时局太乱，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这个给你，是慕家传世的物件，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妻，等我承袭军权，我娶你，到时候谁都不能阻拦我们。”
慕煜坤自说自话，那双桃花眼满是诚意，他看着眼前容色倾城，云发如墨的小青梅，成婚后好似越发娇媚绝俗，他喉头滚了滚，见她始终瞧着自己不发一语，他忍不住上前，想要拥她入怀。
柳念噙笑的面容倏然冷寂，眉眼凌厉：“儿时玩闹不经事，侄儿该唤我三婶才是，下次再没大没小，就该陪你媳妇一起跪宗祠。”
她盯着眼前这个曾经爱惨的男人，听他一口一句念念的唤着，只会让她想起自己当年愚蠢犯下的错误，他意气风发，权势滔天，所以眉宇间常常挂着傲气，她爱惨他那份傲骨，为他问鼎权势而失了自己。
换来是他无情的背叛，跟利用，傲骨不过表象，他爱的是这绵延无边的万里疆土。
“念念，你怎么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不在乎你身在何处，只要你的心里有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信我好不好？”
慕煜坤不死心，怀抱落空，他眼底逐失耐心，言语激愤道：“别告诉我，你移情别恋喜欢上我三叔，你跟他在一处不过四五天，抵得上你我幼年的情谊吗？”
柳念转着发尾，细细听着慕煜坤的话语，越听就越瞧不起这个伪君子。
“我与他很好，原是你不配。”柳念用短短几个字，彻底将她与慕煜坤那些年少懵懂画上句号。
“念念…”
慕煜坤想要拉住她，却被柳念轻轻躲开，他错愕，眼神迷茫，这还是他认识的柳念吗？她满心满眼的崇拜都随风消逝了吗？
“往后，唤我婶婶，这，是规矩。”柳念蹙眉，擦身而过时，杏眸疏落，让人瞧不出端倪。
苏锦原本站在湖心亭外静候，忽然走近：“三夫人，三爷那边刚叫人来唤呢，说是您若是长辈礼授过之后，该回去服侍他喝药了！”
“这就来。”柳念也是没想到苏锦这谎话编的比她还溜儿，不是说好让她说去岩松堂给老夫人请安，自己改了个说辞，倒是有意想不到之功效。
慕煜坤咬着牙根，却无从发作，只得目送着小青梅施施然走出湖心亭。
走出中院花园，柳念噗嗤笑出声，捏着苏锦的脸颊打趣道：“小丫头可以呀，演得不错，差点本小姐就信了。”
慕今北待人接物向来温润和善，若真说哪里出戏，便是苏锦丫头口中稍稍流转出的醋意，行事做派一点都不慕今北。
“诶呦，我的姑娘，哪里是我瞎编乱造，明明就是姑爷派人来传的话，我可不敢编排姑爷，都是照着原话来传的呢！”
苏锦有些无奈，想起刚刚魏副官来传话时那张寒冰腊月的脸，她可不觉得好笑，显然三爷不高兴。
闻言，柳念微楞：“…”他不是在佛堂抄经，怎么这会儿想起让她服侍喝药，又不是小孩子，真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