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借力打力
“儿媳记下了,多谢婆母教导。”柳念应允,难得低眉顺眼。
“你也别站着,赶紧坐下,喝点热茶,厨房还有些牛乳和西洋蛋糕,让下人端上来给你尝一尝,今北身子弱,要时常注意,总之一家人还是要和睦安宁。”
老夫人也没想到柳念态度转变得这么快,布满皱纹的脸上居然少了几许阴霾,连瞧她的眼神也是柔和不少。
梁琦玉也会察言观色,见到老夫人这般神态,言语软和些许:“三婶婶,你刚刚说丢了什么东西,可重要吗?”
柳念淡淡坐下,手指捻着茶盖,磨了磨茶汤中漂浮的叶心,一本正经地回她:“表小姐在明知故问呢。”
这句话像是冷风吹过,将那些虚伪假面收不回的笑容冻在脸上,气氛急转直下,静得落针可闻。
恰好,二房守院的宋婆子,咋咋呼呼的进了院子,站在门廊前回话,说是回话,这屋内都听得极其真切。
“不好了,不好了,机要处的人来了,说来逮人呢!朝着岩松堂来了。”
宋婆子在慕府服侍几十年,也算是见过场面的,可就是没见过有官兵冲进慕府要抓人拷问的情况,自然有些紧张。
柳念淡淡端起茶碗喝了口茶,隐去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
机要处,凌驾于军统军阀之上,美其名曰是大总统曾世楷在各辖区增设的军统办事处,实则监督收纳情报。
虽然慕府掌管三北十六省的统治权,可也不敢违背曾世楷的指令。
柳念知道若吵闹着让老夫人做主,惩戒昨夜下媚药之人,这事儿指定石沉大海,她需借力打力,给江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老夫人故作镇静的沉声呵斥:
“慌什么,派人给大帅捎个消息,若他不在,就让煜坤回来。”
“是,是,老夫人。”
宋婆子忙不迭往院子外走,这时候大帅并不在江城,清晨大早便带着三姨太去打猎,她忙命人去军营找慕少帅回府。
说话间,一队烟青色戎装的士兵,背着长枪,气势冲冲的站在院门外,院墙内外皆是警卫皮靴踏在地上的声音。
带队为首的人,柳念认识,是刘起,是江城机要处的处长,他戎装军靴,冷硬着脸孔,走在最前面,气氛急转直下,周遭透着肃杀凝重。
“不知刘处长来幕府有何见教。匆忙间可否给慕大帅致电询问?”
慕老夫人未曾起身,稳稳地端坐在主位,她言外之意,幕府地位超然,并非机要处横冲直撞的人家,她语调平缓,说得还算客气。
“慕大帅日理万机,知会他就没这个必要,机要处查案子,又关乎曾总统爱女的安危,就算是此刻大帅就在府中,也没办法阻拦。”
刘处长说话还算含蓄,手中的枪在进门时随意别在腰间,他冷冷环视四周,锐刃似的目光落在客厅那几个年迈的老妈子身上来回打量。
在场众人都被刘处长口中的话搞得云里雾里,曾总统的爱女曾如薇,她是来幕府道贺,不过是露个面便离开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难道慕府还存心加害曾小姐不成?这其蠢如猪的行为,幕府又不是傻子。
“老身不明白,刘处长还请言明。”
慕老夫人唇抿,斟酌着开口询问原由,她虽然身在后宅也知道机要处最近频繁抓人拷问,却没想到今儿抓到了幕府头上。
“抓人。”
刘起手一抬,等在院落外的士兵蜂拥而入,拿枪指着几个穿着老式襦裙窄衫的老嬷嬷,吓得在场女眷咋呼着大喊大叫。
姜如茵没想到她堂堂少帅夫人也在扣押逮捕的名列,岩松堂除了慕老夫人,慕夫人,当然柳念同表小姐梁琦玉都安然无恙的待在客厅。
刘处长倒也没把事情做绝,由着慕府开车将少帅夫人载着开往机要处。
站在慕府大门口,柳念目送着这些人被押解上军车,她站在石阶上懒洋洋抬起几根手指对着车内的姜如茵挥挥手,瞧姜如茵眼中那慌乱,柳念瞬间觉得全身上下是通体畅快。
“蠢货,还不快去打电话给军部,赶紧让煜坤去机要处救人,火烧眉毛了还练什么兵。”
老夫人劈头盖脸的朝着身后畏畏缩缩站在角落的老管家呵斥,若非被人搀扶,身子已然摇摇欲坠。
小佛堂,佛香清冽好闻的气息,丝丝缕缕,沁人心脾,柳念站在门槛外,默立片刻,她瞧着慕今北在佛前长跪,额头轻抵着蒲团,金色佛像端坐在宝座之上,眸色慈悲地垂望前方。
柳念双手合十,跪在慕今北身侧,闭眼许了一会儿愿,等她睁眼时,瞧见他在看她,深潭般的双眼,若有所思。
“我头晕,撞伤得有点重,求佛不如求你,你扶我回去好不好?”
柳念言语娇气,说话间身子一歪,柔弱无骨地朝他肩膀靠过去。
他静静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目光再次落在佛像上,轻声叹气,终是扶着她离去。
幽静的院子被古朴参天的大榕树遮天蔽日,走在回廊里,回望着小佛堂青砖灰瓦,处处是灰暗厚重的颜色,绿意是佛堂仅有的生机。
“夫君,让人把佛堂边上禅室收拾收拾,我陪你也方便些。”
柳念仰望着慕今北,头一次与他比肩而立,原来慕今北个子非常高,她也只到他肩膀的位置,回廊光线偏暗,他冷白的轮廓却非常白皙俊逸。
“为什么?”慕今北蹙眉,不明白突然转性的柳念又想做什么。
“因为…”柳念拉长声音,故意吊着人胃口,见慕今北停下脚步,才开口:“我想时刻都见到你呀!”
见他呆愣原地,柳念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她从花丛中鹅卵石铺就而成的石径往墨玉斋走,她走到一半,见慕今北没跟上,回过身朝着他走去,慕今北望着笑颜如花的柳念,眼底沉潭死水蓦然亮起来。
回到墨玉斋的柳念,虽然受的只是皮外伤,在床上躺了两天,美其名曰养病,照顾她服侍她的慕今北,细心周到,比起初次伺候人时的毫无章法,俨然轻车熟路起来。
太阳在天空越爬越高,金光洒在佛斋院落,照得周遭亮堂堂的一片,饭香弥漫在其中,而柳念无心饭菜,有些心不在焉。
慕今北抄经颂佛后,端着一盘子牛乳玉蔻糕走进来,瞧着饭菜纹丝未动,他莞尔无奈,拿起筷子想要夹些鱼肉给柳念,她托腮抬头,若有所思地开口。
“我骗了你,慕今北。”她指尖挽发,字句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