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的背后
那渴求倾听的意念令米米心弦微震，她凝视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轻轻颔首。
依旧是那悠远的声音，引领米米步入一段仙凡交织、转瞬即逝的情缘之中。“初遇她，是在我的修炼静地，那里拥有一片广袤的碧莲塘，那村落之名我未予更易，仍唤作清泉村。此地流淌着最甘冽的灵泉，汇聚着最澄澈的荷塘，空气中弥漫着莲实的芬芳，苦中带甜，令人心旷神怡。水浅而清，仅能以小舟穿行于荷叶之间。那一日，我被莲塘之美所吸引，划至塘心，遇见一位纤弱少女，长发披肩，坐于舟畔，正剥着莲子，面上常挂着超脱世俗的无忧笑容。她甚为羞涩，见我靠近，便躲入舟中，莲子散落一舟，其声细若蚊蚋，偷偷窥视于我，询问我的身份。我未曾料及自身竟有如此骇人之貌，遂起戏弄之心，亦步入其舟。未料，她一声惊呼后，竟昏厥过去，面色苍白。”
米米不忍打断他沉浸于回忆中的面容，却能感受到他初遇那女子时的吸引，以及因惊吓女子致其昏厥后的焦虑。她难以置信世间竟有如此胆小之人。
他的话语在长久的沉默后复又响起，紧握伞柄的手微微颤抖，“后来我才得知，她患有先天灵脉受损之症，平日鲜少与外界接触，性格内向。因病痛，她甚至不得入学，无友可伴，不可随意游历，脆弱且孤独。因我之故，她旧疾复发，我深感愧疚，不顾其父母反对，将她送往城中最负盛名的仙医馆，期盼能治愈她的顽疾。然而，由于是天生之疾，即便是仙医也束手无策。在陪伴她的日子里，我愈发被她那未被红尘俗气沾染的纯净心灵所吸引，而她纯真的世界也因我而丰富多彩。从相恋到结契，不过一年光景。我细心呵护，助她康健成长，她幸福而坚定，愿为我诞下后代，因我是独子，无后则血脉中断。不顾双亲反对，我仍旧将她守护周全。她的体质虚弱，不宜生育，我未予同意，即便此举使她失落，也好过她身处险境。然而，她却有了身孕，因她对避孕之法做了手脚。我惊愕交加，五味杂陈，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与她的安危使我多日难眠。她的腹部日渐隆起，面上的笑容洋溢着即将为母的宁静美好，那是一抹动人的光辉。我也沉浸于新生命即将到来的喜悦之中，未曾预料，那一日她会受到惊吓，浑身是血地倒在路旁。赶至仙医馆时，她尚存一息，本有机会存活，但她的眼神充满了决绝，言若不保孩子，她将永难原谅自己身为母亲之心。她终将凋零，于那一日，她为我诞下一子，随后在我怀中离世。”
米米泪如雨下，浓厚的哀伤将她笼罩。若换作她，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但她的丈夫与孩子定会悲痛欲绝。
南宫新的目光再次与那满含同情的双眸相遇，那明亮的瞳孔中映出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你说，我是否不够爱她？为何我会签下那份让她离世的同意书？是我亲手葬送了她青春的生命，我是凶手。”
若他选择保孩子而非妻子，在这修真界中，确是十足的罪人。然，他的妻子体弱，若不签字，孩子难保，妻子也会在失去孩子后，抱憾随风。他这位“凶手”，只是想让妻子走得安心，而自己却承受着责难。在这善恶交织的世界，对错真能分明？
米米的手轻轻搭在那伟岸身躯之上，她的力量微弱，不足以支撑沉重的南宫新，她只想告诉他，勿再颤抖，以免跌倒。“先生，若您能继续好好生活，将孩子抚养成才，您便非凶手。孩子便是您妻子生命的延续，她从未真正离开您。”
失去伴侣的痛苦如同夜色中迷失方向，他的心已不知遗落何方，或许在寻找妻子散落的灵魂。“真的吗？”
米米用力点头，厚重的刘海随着动作轻轻飞扬，她光洁的额头上仿佛环绕着圣洁的光环，不容人质疑其言。“请相信我，活出快乐，便是深爱她。您了解她，不是吗？”
正因为了解，所以他做出了那痛苦的选择，选择了理智，选择了成全。
那双不含杂质的目光，如清莲般纯净明亮，他信了，这样的人不会说谎。不知何时，雨已停歇，天际横跨着斑斓的虹桥，那是最美的仙桥。“看，彩虹。”
米米的泪水尚未干涸，透过泪眼，她望见那绚丽的彩虹，七彩相连，浪漫无比，她笑了，“我说过的，会有彩虹。”
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得意，或想给予他安慰，他也随之展颜。“你心中如此向往美好，定有一位相爱的道侣吧？”
她的笑容渐渐淡去，如同消失的彩虹，仅余云霞的余晖。“我的爱情，也在那一天，消逝了。虽生犹死，最熟悉的变成了最陌生。”
南宫新手中的包裹在米米面前晃了晃，“你是米米吧，若不开心，看到熟悉之物是否会感到慰藉？”不知为何，他也想安慰她，不愿她过于消沉。
米米接过包裹，彩虹已赏，失物已回，仙桥不宜久留，过度的悲伤让她感到陌生与彷徨，她欲离去。“我该回家了，再见，谢谢你帮我找回包。”
他将伞推向米米，见她摇头，干脆牵起她的小手，强行将伞塞入。“拿着吧，女子淋雨不好，虽已停歇，路上依旧湿滑。”
再次道谢后，米米走下仙桥，前方站立着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子，名为真诚，他先是假扮男友，后又成了她的仆从，再化为假未婚夫，最终她失去了工作，在此淋雨数小时。他来此何为？
视线无意间移向他身后，那人身着黑色仙袍，裁剪得体，发丝梳理得一丝不苟，显得极为干练。他又来做什么？
二人脸上均留有未消的青紫痕迹，一同望着自仙桥走下的她，她的心一片空茫，手中伞柄一松，伞随风飘落，落在远处的石阶上，地上的浊水玷污了那朵青莲，变得模糊不清。出于泥而不染，她的心也随之蒙上不应有的阴霾。
眼前一黑，她抗拒着那股未知之力，不愿如此，身体变得轻盈，失去了支撑，意识逐渐模糊。
身体忽感温暖，她并未倒在这冰冷潮湿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