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悸
距离‘麒麟’精锐队的入队考核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李乘渊仿佛重新拾回了自信，他有条不紊地进步着，逐渐跟上了其他队员的脚步。
这天他回到宿舍，发现自己的桌上放了一套崭新的体感机甲作战服。这件作战服的材质是罕见的呈银白色的液态金属，刀枪不入，它放在那里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光，而抚摸上去的手感却要比看上去柔软得多；上面还配了一个防震机械头盔——这些都是一个正式的‘麒麟’队员必配的装备。
作战服上贴着一个纸条，上面是一行龙飞凤舞的字迹——“低调，不合身的话私下找我说。”下面还画着一个蹩脚的笑脸。
李乘渊盯着纸条不由自主扯着嘴角笑起来，然后他迫不及待地试了一下那套机甲作战服，然后出乎意料的——小了。青年的身材本就高大，再加上这些时日的刻苦训练，他的肌肉线条明显比刚毕业时更加清晰硬朗了，这套衣服穿上之后让他觉得有些紧绷绷的不舒服。
今天是瞿少校制定的魔鬼训练计划中难得的休息日，反正他也没什么事情做，于是他一路脚步轻快地拎着那套作战服来到了金麟的办公室门口，刚打算敲门便听见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大校现在在战舰营，你有什么事吗？”
李乘渊回过头，发现是江宇川抱着文件站在他身后。
“没什么事。”他沉默几秒否认道。
而江宇川十分眼尖，他看见了李乘渊手中提的袋子，便微微一笑，温和问道：“是不合身吗？”
李乘渊支吾着“嗯”了一声。
江宇川解锁了金麟办公室的权限，大门打开，他走进去回头对站在门口的李乘渊说道：“抱歉，这是大校私人赠送你的礼物，我不便插手给你更换，你还是自己去和大校说吧。”
被江宇川拒之门外的李乘渊：“好吧，多谢。”
因为没什么事情做，李乘渊就在基地里乱逛，可等他再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走进战舰营了——门口站岗的士兵早已认得他，以为他今天又是来训练的，便没有拦他。
‘麒麟’精锐团的战舰营建立在了一处悬崖边上，这里同时也是神曜帝国整个星际舰军基地最靠北部的边境地区，仅仅与瓦伊鲁阿联邦其中一个拥有人类文明的星球——尼缇星只隔了一条星河而已。
这里嶙峋陡峭的山崖延伸向天际，形成了一条天然的战舰跑道，整个战舰营东西南北各设了四个防塔，其后方两座防塔之间建造了一条长廊，这条长廊便是战舰营最大的指挥台。
李乘渊以为金麟会在指挥台上，可等到他登上了矗立的防塔遥遥一望，才看见金麟正身穿着黑色的舰军作战服，双手背在身后，笔挺地站在跑道上，她脸上带着防风墨镜和通讯器，任战舰飞驰而过的疾风卷起发丝，意气风发地视察她的成员们做各种战舰飞行训练。
李乘渊远远注视着她，心中突然感到一丝不爽——为何他在这里做训练的时候金麟却从来没有来看过。
这时金麟突然抬手扶了一下通讯器，应该是有人与她说了什么，于是猝不及防地，她抬起头望向防塔，便看见李乘渊呆愣愣地正站在那里，与她对上了视线。
金麟立马笑得慈祥了起来，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下来。
李乘渊不知为何心中兴奋起来，他马上三步并两步地下了防塔，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金麟面前，气息有些急促地站定，然后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金麟递给他一个通讯器，戴上后他终于在轰鸣的狂风之中听见了她笑着问道：“今天不是休息吗？”
李乘渊点点头，目光有些闪躲：“那个衣服，有点小。”
金麟顿时诧异地睁大双眼，她将墨镜下移，一双眼睛来来回回从头到脚打量了李乘渊好几遍，随即摸着下巴说道：“嗯，可能是有点小。”
面对金麟毫不掩饰地注视着自己身体的视线，李乘渊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他侧过头不再看她，想尽快跳过这个话题，于是别别扭扭地开口道：“不管怎么样，谢谢。”
“客气。”金麟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了一对尖尖的虎牙。可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李乘渊僵硬在原地——
她笑着说：“瞧我这眼神，你现在都比你父亲高了。”
不知为何，李乘渊只要从金麟的口中听到有关李舜的话，就会马上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然后无论怎样听，都感觉这些话变了味儿，让他觉得这对师生之间有一种隐秘的暧昧。而李乘渊反复地告诫自己那仅是传闻而已，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证实。但正是如此，这件事反而成了金麟与李舜两人之间共同隐藏的秘密，再无法容下第三人。每每想到这，因为无法全部窥探到而感到被排斥在外的失落感在李乘渊心中油然而生，变成了比单纯面对父亲旧情人更别扭更难熬的滋味。
他确实与李舜的体型相当，所以金麟是按照自己父亲的尺寸来为自己选的衣服吗？
那他们是不是也曾经坦诚相见过呢？
“喂李乘渊！我跟你说话呢！”金麟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过来，女人已经走远了，站在一架战舰前冲他挥舞着手臂，“傻了是不是？赶紧给我过来！”
女人兴奋地指了指自己身后一个张牙舞爪的大家伙：“来，给你看看我的大宝贝儿——”
李乘渊抬头望去，看见一艘无比炫酷的战舰藏在了黑夜之中，它外部覆盖了层层叠叠泛着寒光的黑色金属，仿佛是它锋利的鳞片，战舰整体线条凌厉流畅，而最让人炫目的是这艘战舰的头部造型是一只威风凛凛的麒麟，狰狞盘虬的钢筋隐藏在它鳞片之下，一双愤怒的麒麟之眼射出金色的凶光。金麟伸手打了个响指，机械麒麟发出嘶鸣，张开深渊巨口，喷出一道巨焰。
“别以为它只是外表炫酷，反重力发动机，脉冲引擎，装甲防护系统，帝国最牛逼的能量炮和导弹，都在这上了——”金麟三两步攀爬上了战舰的扶梯，看李乘渊怔在原地，有些不耐烦：“你想什么呢？这都吸引不了你啊？”
李乘渊回过神，跟金麟一起登上了战舰。
“瞅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金麟得意道，“怎么样，在学校只见过模拟舰，没见过真家伙吧？”
“嗯。”李乘渊淡淡回应一声，看起来兴致并不高——他还没有从刚刚的负面情绪中缓过神来。
金麟粗枝大叶，向来对别人的情绪不敏感，也没发现李乘渊的不对劲。她情绪高涨地自顾自说道：“目前能开启‘麒麟号’权限的只有我一人，别人开不了，我带你飞一圈，见识见识它的威力——”
而金麟刚要去扳动拉闸，驾驶舱中直接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金麟有个狂妄的习惯，就是战舰出征必放音乐，强烈的节奏鼓点更能刺激她的肾上腺素，但是为了能及时接收到智脑中的讯息，她直接将智脑连接到‘麒麟号’的音频播放器上了，这样有讯息进来的时候就会暂停音乐，让她听得比较清晰。
只要她本人踏进驾驶舱里，智脑便会自动连接上‘麒麟号’。
所以金麟刚刚在智脑中接收到的讯息就连李乘渊都听得一清二楚——“阿麟，我在基地门口等你，为了低调些我还是不进去了，尽快来，好吗？”
声音礼貌而温润。但李乘渊一下就听出来了，是酆肃。
“我操。”金麟还维持着伸手要启动拉闸的姿势，她缓缓转过头对李乘渊说道：“我忘了他晚上约我吃饭了。”
酆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阿麟，你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吧？”
这时江宇川焦急的声音也切了进来：“大校，储君殿下已经在基地门口等了半个小时了，你不会忘了今晚要赴宴吧？”
金麟一连骂了好几声，她第一次如此憎恨酆肃的绅士礼节。她纵身跃起，胡乱地揉了一把李乘渊的脑袋：“等下次我再带你玩啊，今天真他妈的不巧——”
说着她就往外跑，路过了一处能反光的金属板还当镜子照了照，她看见了发丝凌乱、灰头土脸的自己，又骂了好几句，不过她也没时间来打扮自己了，无所谓了，反正打扮得再好看也是给酆肃看的，她才不管他死活呢。
她刚要下战舰，却不想被身后的人一把拽住了手腕，李乘渊声音低低地从身后传来：“别去。”
金麟疑惑道：“为什么？”
李乘渊直接道：“想杀我的人，是酆肃吧？”
酆肃看起来温文儒雅，人畜无害，可实际上就是一条阴险狡诈的毒蛇。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愿让金麟与他见面。
“”
金麟的表情发生一些细微的变化，她盯了李乘渊几秒，挣脱开他的手，语气突然变得很坚定：“有我在，没人敢杀你。”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李乘渊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伸手抚在自己胸前，只感受到了一阵心悸。
金麟去赴宴了。李乘渊独自一人怅然若失地往战舰营外走，他明明走的很慢，可心脏却越来越快地跳动了起来，他不愿意去解释这到底是为什么——自从他来到‘麒麟’，他能见到她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见她，却都能让他心乱好久，就好比这次，金麟的那句“有我在”还不停地萦绕在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这句话就好像一道他从未尝过的珍馐美味，一直让他反复咀嚼，反复回味。
这不对。李乘渊对自己说道。她比他年长了十岁，是他父亲的学生，是他的长官与前辈，他怎么可能会对她产生这种逾矩的情感呢？
可他又完全解释不了这种一想到金麟心中就会涨满的温暖而又酥麻的感觉。
也许是他过于依赖金麟了。因为她是父亲走后第一个主动向他伸出手的人，不过是雏鸟情结罢了。李乘渊反复地对自己说道。
李乘渊低着头，心事重重，他走到大门口冷不丁一抬头，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许叔？”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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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餐厅十分安静优雅，许知野点了一桌子李乘渊爱吃的菜，他抬手夹了一块肉放在李乘渊的餐盘里，说道：“我敢说这牛肉肯定没我做的好，但是你也多吃点，训练很累吧？”
李乘渊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咧嘴一笑：“许叔做的牛肉最好吃。”
许知野笑了：“这阵子忙，等有空了再给你做。”
记得李乘渊十二岁刚上军校的时候，李舜忙于军队的事情，从来没有关注过李乘渊的学业与生活，这么多年他来学校的次数屈指可数，基本都是托付给身为他副将的许知野，那时候每周许知野都会拎着些零食和自己做的饭菜，来学校看望李乘渊。
所以，对于李乘渊来说，许知野是比李舜还要亲切的。
许知野点了一根烟，说道：“‘麒麟’的生活怎么样？还能适应吗？”
“训练任务挺累的，已经慢慢适应了。”
“不愧是我的乘渊，‘麒麟’可不是一般人能待得地方。”许知野的语气十分赞赏，脸上也挂着笑，只是眼底深不可测，“你在金麟大校的手底下，一定能成长得很快。”
李乘渊点点头。心里却苦涩地想，他连金麟的边都没够到呢，这些日子都是瞿少校带他做训练。
“不过话说回来，”许知野的话锋一转，“乘渊，‘麒麟’还是不太适合你这样的新兵当做起点，它毕竟是一支对士兵素养要求非常高的精锐部队，它是我们整个帝国的王牌，如果没有特殊危险的战役，一般是不会出动‘麒麟’的。”
“”
“一个半月后‘麒麟’会选拔新人，我知道你在备选名单中，但是乘渊，你知道你的对手都是什么人吗？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舰军战士，每个人身上都有功勋，就算金麟大校十分看好你，你也不见得会在他们之中脱颖而出”
李乘渊终于皱起眉头，打断他道：“许叔，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你必须积累实战经验。”许知远将烟蒂按灭，“帝国舰军马上要往瓦伊鲁阿联邦一个叛乱的星系驻军镇压，乘渊，想不想加入帝国舰军，先来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