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云都初见
五年后。
云都。
陆华裳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身上一袭祥云纹素衣，头上一朵小白花，她面容出尘，仙逸优雅。
路过街边茶摊时听人窃窃私语。
“哎，你看那位姑娘，像仙子一般！”
“要是我以后能娶到这样的老婆……嘿嘿”
“收起你那一脸的痴相吧！”
“人家这般仙子的人物怎么看得上你！”
“我也就是想想！”
摊贩们正斗着嘴，转眼却见那姑娘转了个向，往小摊的位置走来了。
小贩们讪讪一笑，唯恐刚刚那些话被她听了去，闭了嘴。
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去了。
只剩下摊柜前的小贩一个人站在那儿。
他看到那仙子走近，一双瘦白的手指递了上来，是一两银子。
“麻烦来壶茶，一碟桃花糕。”
小贩听到声音抬起头，被眼前的容貌晃了晃神，转瞬间便低下头，不敢再直视。
“好嘞，客官，稍等。”
他接过银子，面上带笑。
而后指了指一旁的桌椅，“您往那边坐会儿，马上就好。”
陆华裳点点头，挑了个好位置就坐下。
一阵风吹过，街边的桃花树颤了颤，散发些许春日的味道来。
她正盯着街边桃红看的入神，正当疑惑。
那小贩便将茶和糕点端了上来。
她顺势问出口：“云都不是常年只有夏冬两季吗？怎么今日竟有桃花绽放。”
小贩乐呵呵一笑，指着那桃花树对她说：“姑娘恐怕是许久没下山了吧？今日乃花朝节，是迎十二花神的日子。不只此处，其他地方也分别种上了好多花树，姑娘感兴趣可要去看看。”
她问道：“敢问是如何迎十二花神呢？是迎真神吗？”
小贩乐道：“这迎花神自然不是迎真神了。咱们这些普通百姓怎么能请的动真花神呢！不过是让人扮作十二花神的模样，头上簪繁花，戴花冠，着锦衣，束花装束成花神模样，在乘着香花马车游城罢！”
她点点头：“原来如此。”
“今日无论男女老少都普遍簪花赏红呢，东街那儿听说还有花朝集市，那儿花类更多也更漂亮！不过啊我忙也没能亲眼去瞧瞧，若是姑娘有空，可得好好看看呢！”
小贩见她似乎感兴趣，又多几句嘴道：“姑娘也别错过晚上的灯会和百花戏啊！”
陆华裳正要问清楚灯会和百花戏是怎么回事，却见有别的客人招小贩过去了，她也只能作罢。
到时候再去看看也不迟。
她左手拿起碗托，右手拇指和中指提起碗盖，由里到外轻刮了几下，滗开上方的浮茶，方才入口。
茶香鲜浓，回味持久。
再抬手碾起一块糕点，配着茶香入口，糕点软糯香甜，伴着丝缕桃花香气，真是与这花朝佳节配极了。
她又给自己倒了碗茶汤，正当入口，却听见隔壁桌边喝茶的客人聊起了天。
而他们讨论的内容……正是五年前的暗渊封印之事。
“哎，你说可不可惜？”
“那绝仙山掌门的首徒卿时玉，当年是何等的风光无限？可没想到却一朝沦落进暗渊，至今生死未卜。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从暗渊里出来？”
“暗渊那样万魔混杂的鬼地方，就连上古的魔族都无法逃离，我看这事实在是悬呐！若是那卿时玉命大真能活着出来，那也是不人不鬼、半仙半魔的死物罢了！”
她的动作停住：“……”
“害，要我说这魔族就是可恶！那可是令无数人仰望的少年天才啊，就这么陨落了，实在是可惜啊！”
茶碗贴在唇边停下，陆华裳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一边的小贩得了空，再往那仙气飘飘的身影瞟去时，却见那女子将茶碗贴在唇边，竟半晌未有动作。
茶汤热气腾腾，将她的面容模糊住，看不出她的表情。
小贩略微疑惑，心下猜测是茶汤不好喝，便抬脚上前轻轻问道：“姑娘，可是茶汤不好喝？不然我为你重新煮一壶？”
却见那姑娘睁开眼，朝他淡淡一笑，而后放下茶碗：“茶很好喝，只是心中有些事情放不下。”
小贩咧开了嘴笑道：“我也不懂怎么宽慰人，只是人活一世，自然该活得自在些。是福是祸既然躲不过，那就安然面对就是了，哪有这么多迈不去的坎？”
“多谢。”
那姑娘朝他一笑，眼神里有些坚定，随后拿起手中的剑抬脚离开。
桌上茶碗随风而动，茶汤上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那故人未竟之事，她便替他完成吧。
小贩的话提醒了她，斯人已去，尚未归来，那以后她就代他，好好守护他爱的这方天地吧。
东街。
街头杂七杂八的人群正围在一起看热闹。
“我让你撞我！让你撞我！”
“给我打死他！”
“臭乞丐也敢撞到本大爷身上！把我花重金买的扇子都撞坏了！”
“给我狠狠地打！”
几名强壮的仆从正抬脚狠狠地踹在少年身上。
那小少年双手抱头，尽力地蜷缩起身子，似乎想躲避那些落下的拳脚。
然而身上还是被拳头重重地砸下，那粗壮的腿脚抬起又落下。
不久，那少年身上的伤口便多了起来，整个人显得更狼狈不堪，但他仍死死地咬着牙，不吭一声。
围观的群众见那少年可怜，便有一青衣男子开口说好话：“他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何必这样下狠手？”
那中间的胖公子闻声不屑地朝他看过来，见只是个普通的百姓，冷哼一声：“他撞坏了本大爷的宝贝扇子，你这么好心不如替他还了？”
那人一听便闭了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胖公子嘲讽道：“哼，假好心！”
那青衣男子被旁边的人扯了扯道：“你疯了吧，这位公子装扮浑身贵气，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你去淌这趟浑水干嘛？小心平白惹祸上身！”
围观的人一听，就更没有人开口了。
“继续给我狠狠地打！”
一时间，只剩下殴打的声音不断在街道上传响。
“呃……”
少年的嘴里不可抑制地吐出一口鲜血，身上的衣服被染红，更显得狼狈苍白。
围观的群众继续指指点点地讨论着，但没有人再出手相助。
陆华裳路过东街，原本想去瞧瞧花朝集市，却看见路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
才一走近，就听到人群里传来的唏嘘声。
“这少年太可怜了。”
“是啊，瞧他衣服破破烂烂的样子，似乎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吧。现在又遇到这样的事……”
说话的一位妇女和青年，然而他们虽面露同情，却只是直直地站在原地，并未上前一步。
她们正说着，便觉得有一白衣女子靠近，一看她手中持剑，便纷纷自觉退开了。
于是，看到陆华裳的人群三三两两的向两边退开，给她留了一条前进的道。
似乎是早就期待着有人上前帮那少年一把，此时刚好她出现，于是便自觉走开。
陆华裳走过重重人群，一眼就看见几个仆从脚下躺着的少年。
那少年死死咬着牙，尽管身上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但他却没有露出一丝惧色。
一张脏污纳垢的小脸上是一双坚韧的眼。
她心里莫名一跳，他跟以前的她太像了。
再回神，剑已出手。
“住手！”
剑鞘拂开落在少年身上的拳脚，少年察觉到异样，猛地抬眼。
却见一白衣女子朝他走来，而后将他紧紧护在身后。
“你谁啊你，多管闲事！”那胖公子极为恼怒，却在看见她的面容时狠狠怔住。
少年仔细打量她手上的剑名和她的装扮，似乎发现了什么，神色有些莫名，继而迅速垂下头。
但陆华裳没看见，她将少年死死护在身后，眼神冷冷地看向面前一身肥腻的公子。
说出的话极为狂傲：“呵，我是谁？我是你姑奶奶！”
似乎没见过这样狂妄的女子，那人收起方才的神色，眼里怒气冲冲：“敢如此冒犯本大爷！给我上！”
只见剑光一闪，冲上前的仆从却纷纷停住了。
那胖公子大喊道：“给我上呀！你们愣着做什么？！不想干了是吧？”
被定住的仆从眼神努力地瞟向胖公子，脸上欲哭无泪。
不是他们不想动，而是根本动不了啊！
那胖公子正要上前给不动的仆从们一个教训，然而只觉得身边起了一阵风。
下一秒，那锋利的剑刃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只差一厘便要见血。
“嗯？”威胁的声音响起，剑刃又靠近了一分。
他顿时慌了起来，连连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以后还敢不敢随意欺负别人？”
“不敢了不敢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
“记住你说的话。”
“好嘞！我这就滚！”
那胖公子正待离去，后领却被一股力量扯住。
他惊慌道：“女侠？还有什么事吗？”
陆华裳冷冷一笑：“我说过，让你走了吗？”
胖公子一听，冷汗直流。
难道按照一般的剧情不是应该他认错就放过他了吗？
剧情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思及此，也只能自认倒霉。
在身后听到这反常动静的少年也猛地一愣，他仔细地看着女子的背影，她好像，跟其他的修仙者不太一样。
陆华裳朝着胖公子的膝盖窝踢了一脚，在他跪下的瞬间带他转了个方向，让他刚好对着少年！
他扑通一下朝着少年跪了下来，眼底带着一丝不忿。
陆华裳按着他，让他不敢乱动，她转头对着眼前的少年，眉梢一挑道：“他叫人打了你多少下，你现在，自己打回去。”
围观的群众哗然。
似乎没料到事情会这么发展。
而少年也愣住了。
“嗯？不报仇吗？”她观察少年的动静，果然下一秒那少年便冲了上来，抬起脚狠狠朝胖公子踹了下去。
“啊！！”
胖公子爆发出一声惨叫。
仆从眼睛瞥过少年的动作，却也只是低下了头。
无论是白衣女子还是这少年，亦或是自己家的公子，他们谁都惹不起。
哎，打工人太难了。
在无数声惨叫过后，陆华裳终于良心发现地放过了他们。
那少年也因体力不支重新摔在地上。
她听见声响，转过身，向前走了两步。
向少年递出手，语气温柔：“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