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花朝灯会
暗巷。
“公子，我已按照你的吩咐来做了，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夜色浓厚，那跪在地上的胖公子看不清少年的表情。
只是哪怕他现在穿着一缕破衣烂衫，脸上的容颜被尘灰遮住，也掩盖不住他浑身散发的优雅贵气。
胖公子低下头，不敢去瞧他的神色。
这人，他惹不起。
一众仆从跟着瑟瑟发抖。
半晌，终于听到他的声音：“做得不错。”
胖公子闻言脸上一喜，身后的仆从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谢公子，谢公子。”
胖公子起身，连连催促身后的仆从。
“快走快走。”
他们慌忙地向巷口走去。
然而下一秒，背后却传来一股剧痛。
“呃……”
疼痛蔓延全身。
声音落尽，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整条暗巷。
少年转了转手腕，一头墨发在夜色中飞扬，他勾起一丝邪笑，露出半颗小虎牙：“呵，蠢货。”
一道暗影落在他身前。
“少主。”
他收起笑意，漫不经心地低眉道：“何事？”
苍冥低下头：“白日里的女子并非是谢云瑶。”
“知道。”
苍冥抬起头，：“那您……”
却听眼前人呵笑一声，将后背半靠在墙壁上，纤细的脖颈在清冷月光下显得过分白皙。
“不过……也挺有趣，不是吗？”
苍冥闻言低下头，不敢轻易回话。
九幽抬手一挥，面前出现一面清透水镜。
而镜中人赫然是正在逛灯会的谢云瑶！
九幽望着水镜中长相艳丽明媚的女子。
她头上戴了一顶繁花装束而成的花冠，花冠两侧的花坠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显得无比明丽动人。
他淡淡地收起水镜里的画面。
这就是，他的命定之人。
“走吧。”
九幽抬脚走出暗巷，闻到空气里的血腥味，捂住鼻子，踢了踢地上的尸体，面露嫌弃。
对着苍冥道：“处理干净。”
“是。”
夜色沉暮，街头巷尾却处处挂起了花灯，千百盏明灯光华明丽，璀璨斐然，上方更是画上了各种花色图案，那明亮灯花驱散了浓重夜色。
陆华裳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路过的男女老少头上皆簪上繁花，神采飞扬。
路过她朝着护城河边的方向走去。
“快走快走，花神游街了！”
“去晚了就看不着了！”
她身边一女孩拉过身边婢女朝着河边跑去。
“花神游街？”
她沉思着，也许可以前去打探打探。
前两年，她在门派大比中入了前三名，顺利成为宋长老的座下首席弟子。
今年，她已至筑基后期，无霜也随着升到了三级。
但还不够，她需要让无霜快速升级。而今的办法便是搜集书中记载的奇花异草，再加入无霜剑中进行淬炼方能让其升级。
而她要找的第一种花叫作“雨疏海棠。”
传闻中只在百花齐聚时出现。
它不同于普通的海棠，花开如昙花一现，花落无声，因而收集时必须用特殊的容器来保存。
师父知道这件事后给了她一件灵器，叫做“未眠”，可以用来保存各种灵花仙草。
不过她此番也是来碰碰运气，毕竟雨疏海棠花开期限不定，她不一定能找到。
穿越东街，路过花摊旁时，陆华裳被一摊贩拉住。
“哎，姑娘，今日可是花朝节，不来买朵花冠吗？”
“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戴上花冠一定很好看！”
那小贩喋喋不休，她顺着小贩手指的地方看去，那摊上摆满了各色各异的花冠。
小贩见她似乎有了兴趣，便一一给她介绍。
“姑娘，咱这花朝节啊是迎十二花神的。因此这卖的花冠有梅花、杏花、桃花、牡丹花、石榴花、荷花、玉簪花、桂花、菊花、芙蓉花、山茶花、水仙花。”
“这便是十二花神对应的花么？”
“没错没错，你看你喜欢哪顶花冠呢？你头上这朵白花太素了，不适合花朝节。”
“是么……？”
陆华裳的记忆飘回刚到金陵城的那一年，有人给她头上簪了一朵小白花，笑着对她说好看。
小贩见她忽然沉默下来，以为她心中纠结。
便取了摊上一顶荷花花冠，提议道：“要不我替你取下来？戴上这顶荷花花冠，应当与你极为相配。”
下一秒却见面前的女子向花摊一侧走了两步，微弯下腰，指尖掠过各种繁花，最终停在了一朵白色的花枝面前。
小贩定眼一瞧，是荼蘼花。
她拿起白色花枝，将银子递了过来：“就要这朵了。”
小贩劝道：“姑娘怎么选了这朵花，这花……”寓意不好。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女子狡黠一笑：“怎么，您还不卖这种素花么？”
小贩赶紧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女子的笑声清脆：“那就好。”
说罢转身离开。
小贩捧着银子，看她的身影远去，却始终不解。
她没记错的话，末路之美形容荼蘼花，花开至荼蘼，繁花落尽，象征孤独。
可她望着远去女子清丽绝伦的背影，竟无语凝噎。
她摇摇头，掐断脑中念头，继续俯下身做起了花冠。
而此刻，水云涧茶楼里。
一紫衣女子坐在窗台边细细品茗。
她拿起茶盏，吹了吹茶碗里的浮沫，捏住茶盖来来回回地拂开茶沫。
“如何了？”
身边的婢女回答：“回主子，我们的人已在香花马车上埋伏好，只待她去，便只有一死。”
说完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紫衣女子放下茶盏，从窗台下望去，盯着那抹远去的白色背影，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聚灵玉，我们一定要抢到手。”
护城河边，十二辆马车上分别端坐着十二位“花神”，这些马车四面镂空，车顶延伸至四脚用不同颜色的纱帐悬挂，那些轻纱随着夜风飘拂而起，沐浴在白曦的月光下恍若银河泄落九天，丝绸质感的轻纱在夜色中璀然发光。
马车周身都用象征着十二花神的花卉装扮起来，那端坐马车之上的“神女”们，乌发挽成各式神仙发髻模样，头戴繁花缀金的花冠，眉间点染花钿，太阳穴上以圆润饱满的珍珠装面，黛眉唇红，可谓妆为天人。
花神游过，留下遍地的花香，叫游玩众人一阵惊叹。
陆华裳正随人群观赏花神，谁知身边忽然推推搡搡起来。
一群人急匆匆地经过她身旁。
一旁的人嘴里正焦急地叫嚷着：“哎呀！这可怎么办啊？花朝游街会都开始了，怎么这剑舞者却偏偏脚崴了！这上哪去找临时的剑舞者呀？”
那妇人正嚷嚷着，忽然瞥见身旁一手持剑脸上正迷惑的陆华裳。
下一秒，那妇人就一把抓过她，脸上欣喜万分：“哎呀！这位姑娘可愿当我们临时的剑舞者？”
陆华裳正要拒绝，她没学过舞，怎么可能上场，“我没学过舞艺。”
那妇人拉着她的手，边走边说：“不用！我瞧姑娘也是练武之人，有底子在，这剑舞者也不过就是耍耍武艺，在天上飞一飞，绕个圈就好！”
“可是……”
“哎呀，姑娘你别可是了！听我的，不会有错！你待会抓着舞楼上落下的皎月纱在天上转个圈就成。帮帮我这老婆子吧，哎哟，掌柜将这事交给我，我要是办不好这差事可就没了，我也是没办法才着急忙慌地找姑娘你。事成之后你要什么都成！”
眼见陆华裳点了头，那妇人又不放心地说道：“前提是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陆华裳闻言有些无奈，这是怕她狮子大开口？
“走走走！”
妇人不由分说地待她进了酒楼。
路过酒楼前陆华裳才瞧见前面搭了一个盛大的舞台，舞台上用红布铺成，天上从上而下挂满了一簇簇光华明丽的花灯，花灯下轻纱飘动，唯美至极。
一路领着她走过长廊，再将她推进一间屋子。
陆华裳入内，发现里面似乎都是在梳妆打扮的女子，有人正在描摹花钿，有人在抹胭脂，有人正拿着螺子黛在描眉……
下一秒妇人指挥着几名丫鬟上来，她指了指陆华裳：“给这姑娘装扮装扮。”
而后又分别指活细分给几名丫鬟，：“你，给她换身衣裳，穿那身水墨画银丝线制舞裙。你，给她挽个飞天发髻，戴上宝石丝坠头饰。还有你，给她画梅花妆，记得在眼尾处画上莲花纹样。”
“好，进去吧，动作快些，等花神游街至舞楼前就该出场了！”
那些婢女似乎极为擅长画妆点面，她们在她身上捣拾了一会儿，就越过遮挡的屏风，带她出了内间。
等走至外间，那妇人瞧见她的装扮满意一笑。
“我就说我眼光不会差，也就刚巧了姑娘原本就长得仙姿玉立，这一盛装打扮，待会儿不知会迷住多少人儿的眼呢！”
陆华裳朝着面前的铜镜望了望，她身上裸露的半肩叫轻纱遮住，发髻两侧插着两支宝石镶青的步瑶，自然垂落在两侧的白玉长坠显得灵动极了，更为点睛之笔的是腰间挂着坠珠，使整套舞裙不过于古板。
长街红袖飞舞，马车徐徐而过。
一抹暗影跟在谢云瑶身后。
“哎！师姐，你看那马车上的花神，好漂亮！”一身杏色花裙的少女拉着谢云瑶一路追着花车而去。
这名少女叫张若若，是刚入绝仙不久的纯水灵根，极喜欢跟在谢云瑶身后。
谢云瑶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们本次原是下山做除妖任务，碰巧赶上这云都的花朝节，便暂留下来游玩观赏。
自从卿时玉走后，她的性子也变了些，不再是那般娇纵无比的性子，但骨子里的某些东西还依然存在。
两人随着游街的花车停在一处华美的舞楼面前。
九幽见她停下，翻身躺在一旁柳树的粗枝上，将四周夜景收入眼底。
此处紧临落湖，湖上画舫有女子挽袖向湖中投放花灯，船上传出低低的人语声，不知听到了什么，女子捂嘴轻笑。
月光下湖水波光粼粼，一轮玉盘在荡漾的水面若隐若现。湖上盏盏花灯零散地四处漂流，似乎要带着人们的心愿流入远方。
夜风拂过，细长的柳枝轻轻抚过他的高鼻俊目，月光透过树影泄下，在他俊美的眉眼处印下一片阴影。
柳树下路过的少女不经意间抬头，望进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只见他眼尾的美人痣一动，竟让少女红了脸快速跑开。
无趣。
九幽收起笑容，面色冷淡下来，眼尾的美人痣也随之不动了。
花神的队伍在舞楼翩然停住。
段段飞舞的皎月纱垂落而下，一道如仙如画的身影攥着白纱从高楼天际上飞出，腰间的玉珠叮当作响，留下一曲长绝的仙乐。
台下人群万般沸腾。
九幽抬眼望去，只见那天际上的身影手持一柄长剑，手中白绸翩然纷飞，随着她手中长剑舞动。
下一秒她脚尖踩在飘舞的轻纱上，引起底下众人一阵惊呼。
那脚尖却只是婉转轻点，随后朝前一步一步踏月而行，身影飘然而过之际，阵阵花香下落，正应了花朝美俗。
他眼尖地瞧见长剑上熟悉的字眼“无霜”。
她肩上轻纱随着动作有些滑落，露出半片雪白的肌肤，他忽然觉得这夜色有些燥热，便淡淡移开了目光。
一舞毕。
底下众人拍手叫好，人声鼎沸，一片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