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愉快假期
在屠东云的鼓动下大家决定去旧城逛一次。
可是总得有点活动经费吧!饱了眼福也不能让肚子挨饿,怎么也得吃根冰棍,买碗饸饹。
眼下是这伙人都是囊中羞涩。我和屠东云是众所周知的城市贫民,瘦驴拉不出酱屎。周复生虽是干部子弟更是被家长管束的很严,经常是兜无分文。还有李秉镛手头稍宽裕点,不过他平素就挺抠,据说现在家长正培养他勤俭理财,让他做点奉献恐怕是难上加难。
后来他想出一个来钱的道,大伙异口同声地赞成。他家的房客有个赶毛驴车的,有两辆车、三头驴,每天是驴停车不停,在外拉脚需要不少青草。若是咱们割点青草卖给他,不是能挣点小钱。
点子出的太好了!说干就干。除了周复生这个干部子弟没摸过镰刀我们都是熟手。于是定好在东门口碰头,回去准备工具。周复生让他给背草。
出了东门外,道北是娘娘庙,道南二百米就是废弃的飞机场。机场的西端是条好几百米长的护沟,现在沟里已长满杂草。一架土绿色的大型飞机半个机身扎在护沟里已经四五年了。
当年傅作义在北京谈判后,坐着这架飞机返回归绥要降落时,起落架装置发生故障不能排除,无奈机长把飞机拉起来在机场上空来回转圈耗尽汽油施行迫降,飞机没有轱辘就靠肚皮往前滑行,速度仍减不下来。这时飞机突然失去了平衡,左机翼倾斜着擦划着地面减弱了飞机的滑行速度。机身冲出了跑道,在开阔地上颠了几颠机翼扎在护沟里不动了。傅作义捡了条命,其他的随从人员也捡了条命。因为他做了件免于上百万人生灵涂炭的善事,所以老天留了他条命。这是屠东云学给我听的,我百分之九十的相信它的真实性,因为他是听他叔叔说的。“不过这都是旧闻了,没什么意思了。”他最后说了句。
护沟里的草长势甚好,按照李秉镛指点的毛驴喜欢吃啥样草,大家分开片专注地猛割了一气,估计差不多了,就收镰了。这些都得听李秉镛的,李秉镛说:“头一天少割点,他要杀价,割多了咱们吃亏。”
看看太阳还老高,我们就钻进飞机肚子里折腾了一会。机仓里空空如也,多少年了一点残留的附着物也没有了,只能在里面打打滑梯。钢板的地面被磨的锃亮,看来还是经常有人来造访的。
我们捆好了草个子,每人两个,暄暄的看着个大,然后用木杆穿好用绳子捆结实,让周复生也背着一个。来到李秉镛家交货。还好李秉镛已提前跟车老板打过招呼,车老板用手捏了捏了草个子,点着头说:“嗯,草不错,挺新鲜,就是有点暄,小学生爱劳动,大爷多照顾你们,每捆两千我都包了!”我们知道他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最后八捆草给了两万块钱。这对我们来说已是喜出望外的了。鉴于李秉镛超人的理财能力,这钱由他统一保管。
第二天清晨大伙在古楼早市聚齐。环形路上已开始上人购物,小摊贩们边抢占好地段边吆喝着。这个季节正是下香瓜的季节,市民买瓜都已形成习惯。到早市,买一挑或买半挑,买半挑叫一头。每头有四十个的也有五十个不等,基本是按批发价走。种类也很多,有灯笼红、虎皮脆、老头乐等。
我们边在瓜市转悠,边打听下价格边等着下旧城的板车。看着拉脚的马车、驴车,在道两旁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排成了长列。头两辆车的上座率并不高,我们先向西门外溜达着。
李秉镛一人抓给我们一把家炒的铁大豆,好嚼着堵住我们的嘴。这小子真是老谋深算,生怕我们乱开支。根据以往爬车尾的经验,在城里爬车尾常挨车老板的鞭子抽,有凶险。因为车老板想的是多拉几个客。出了城车老板扬鞭催马,争的是时间,不管是半载还是满载,所以这时是爬车尾的最佳时机。
出了西门我们顺利的爬上车尾,马车奔驰着,匍匐在车尾颠颠簸簸的滋味也不好受,得不时地跳下来追随着车跑几步再爬上去。人员不挤的情况下还可以在车尾坐坐,浏览下公路两旁的稀稀拉拉的几座市政建筑。
出了西门道南侧是奋斗中学,往前隔半里多是邮电局的三层大楼,再往前就是市医院。隔着马路对面是毛纺厂,这些单位都相距很远,也把条市区内的公路抻得很长。
旧城地势较低,新城地势高,所以人们惯称,下旧城、上新城。旧城是归绥的老城区,据史料记载,归城是明朝万历三年建成的。明廷赐名归化城。清康熙三十年对归化城进行了扩建,原南城门已置于城中,遂改为古楼。
到清乾隆二年,在归化城东北方向五里又建绥远城,民间称之为新城。主要驻扎军队,归城成为市民主要聚聚地。比新城的人口要多十来倍,也是经济文化的中心。
前边到终点了,我们提前跳下车。
人民公园、工人文化宫、市政府,都在旧城北门外这带,不是今天主要去的地方,今天主要要逛大召寺。
北门外已属繁华地带有店面,多数是露天摊贩行人拥挤,吆声嘈杂。李总管给我们每人买了一根冰棍、四块水果糖,花了不到两千元。不知是在什么年代,城楼东边的城墙给挖掉,成了条斜街和大北街连接上,方便了机动车的通行。不过我还是喜欢从城门洞进城,想找点古城的感觉。
大北街和大南街是旧城的商业中心,人流密度最大,商厦店铺接踵相连,多是传统的砖木建筑,有几座阁楼也是砖木结构的土楼。全市唯一的一个照相馆豫芳照相在北街,全市唯一的一家人民电影院也在北街,在十字转盘路西街不远是唯一的一家唱晋剧的戏院子。大南街街口是有名的烧麦馆“一家村”,挨着烧麦馆是全市独一无二的新华书店。这南北街是旧城里最繁盛最古老的一条街,也是归绥市的商业文化中心,被誉为“古城一条街”。
出了大南街便是佛家圣地了。五塔寺、席勒图召、大召、小召,形成一个佛教建筑群,也说不清是在城里还是在城外。旧城这座古城除了保存的北城门楼以外,其他三个城楼和城墙早已消失,一点痕迹都不复存在了,可能是为了城区扩大的需要被拆除了。
进大小召要经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街巷,门帘窄小拥挤,一家挨一家,是一条别具特色的少数民族用品的展销地。从金银玛瑙玉石店到游牧民族生活需用的银铜茶具炊具、鞍具、毡皮毛革及蒙族服饰衣帽等制作兼经销,还有蒙藏药店及蒙医藏医诊所。五花八门。一迈进这条小街,迎面扑鼻的是一种麝香味及燎皮毛的混杂怪异气味。巷内人声鼎沸,多为市民和游客,也有僧侣挟在其中。
今天正是召庙的开放日。我们来到大召寺的正门,门头上一个大匾题着:“便是西天”。周复生指着匾说:“这不是咒人吗?我才不进去呢!”还是李秉镛才思敏捷,用揶揄的口气对他说:“你不进去可就不能逃生了”。屠东云推着我俩:“别管他,咱们到天堂玩玩去!”迟待了片刻周复生顿悟赶紧追上我们。
大召寺据说是建于明末清初,汉庙形式,琉璃瓦大红墙,前院、后院、东院、西院,左一个山门、右一个山门,像进了迷宫,半天没走来。只是一两个正殿开着,有的香客烧香拜佛。其他侧殿都关闭,看的索然无味便出来了。
大召墙外的小庙会才是我们要来的目的地。说是像庙会,其实不在于购物或交易,而更多的是来花钱、来消费的。它就是一处以吃、喝、玩、乐为宗旨的大众阶层的消费场所,类似北京的天桥。吃,就是极具地方特点的各种小吃。既是小吃就无须饭店、饭馆,最大最多的是些简易的板房,前帘架上帐篷,还有露天支个帐篷的摊贩。经营的餐饮也是家常便饭之类,像家常饼、肉夹烧饼、炸大油饼。面有切面、拉面、刀削面,小笼包、水煎包、水饺,毛糕、油炸糕,羊杂碎汤、凉粉,还有最普通不过的莜面窝子、饸饹等,花钱不多经济实惠。在消遣方面有打把式卖艺卖药的场子,有二人台小戏说评书的场子。日日暴满。还有小人书屋、拉洋片、赌博机等。
总之各种形式充斥其中,是群众市民低消费的地方。
一进这里我的肠胃被饭棚传出饭食香味刺激的直鸣叫,“是先吃啊,还是先看?”李秉镛带着试探的口吻征求着大家的意见。先吃!先吃!肚子都开战了!一致同意先填饱肚子。
大家渴望他能把我们领进什么水煎包或是羊杂汤之类的饭棚。狡诈的李秉镛却把我们带进了一家莜面馆,几张露天餐桌已有人在用餐。
我们四个占了一张桌,李总管点了四大碗饸饹、胡萝卜土豆丝凉拌卤,莜面的香味直浸胃腑。我们几个搂着碗,低头只管猛填,也不管吃相。李秉镛却不紧不慢嘀嘀咕咕自我标榜着:“倒是味正!比家里做的好吃多啦!再来点醋”。 饭不言,睡不语,哪来的那么多话!我们谁也没搭理他,嫌他太抠了。
一碗莜面才五百块钱。“咋样?还可以吧!”李秉镛口气平和地问大伙。屠东云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说:“不咋地!还欠点!”。我也跟着说:“肚子是饱了,可嘴有点馋。”李秉镛说:“行,你们说吃甚?”转动着他的诡谲的小眼,似乎心里有数。周复生先放了个臭炮:“先来碗羊杂碎,再来碗粉皮儿。”屠东云在一旁呛了他两句:“撑死你!这一凉一热的,你也不怕跑肚子找不见茅房!还是听李官的吧。”我在旁边赶忙附议:“对,还是秉镛安排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
李秉镛显露出一种众望所归的得意神态,冲包子铺方向一摆头,大伙顿然明白其意。跟在他后面,他向老板要了两盘水煎盘,分了四份让老板给装在四个纸袋里,一人一袋,付了四千块。然后又冲炸糕棚方何一摆头,来到糕棚,向老板要了二十个红糖馅的刚出锅的炸糕。每人五块,装到纸袋里,付给掌柜二千元。李秉镛还在用目环视,我已有点心惊肉跳。屠东云忙说:“够了哇,留下点哇!”只有周复生乐不可支的咧着嘴傻笑。
李秉镛问:“看甚?二人台,还是听说书的?”“看甚也不能再花钱了!”屠东云像是提醒大家似的说了一句。
来到说书馆门口,海报上写的是上午全本封神演义,下午是荡寇志。门户敞开,出进随便。李秉镛提前先每人给了二三百小钱,想接着听就扔个一百二百的应付一下。初进说书馆看来他们还是颇有经验的。
李秉镛和周复生先溜进去,屠东云拽着我趁有人外出时也溜了进去。找个贴墙的地方先站着,看准有空就挨边蹭会儿。室内都是长条凳,听众已经爆满。
我们坐定后用目搜寻李周二人,发现就在我们身后不远。边听边慢慢享用纸袋中之物。
听众中多是四五十岁往上的老者、书迷,也有不少妇人。不少人手捧着纸袋边嗑着坚果边聆听着评书,显得悠闲自得。
台上的说书师傅身材魁伟,穿着深灰色长袍,肥头大耳、面色赤黑、目光炯炯,右手挥动着折扇,一口东北腔,正在绘声绘色地用他那公哑嗓子演绎着中国上古的神话传奇。
我们进去时已讲了一大段了,只好闷着头跟着往下听,待讲到高潮时,说书师傅合起了折扇,拿起了惊堂木,说到欲知后事如何……屠东云用手捅了我一下,说了声走!我俩迅速地溜了出来,一看周李二人已门外专候了。
看了两本小人书,又扒眼看了看拉洋片的,时光已近中午,精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我们回去的路线是通过席勒图召和五塔寺那趟街,直取人民公园假山卧龙冈。钻了山洞在泉水边观景戏水玩了会儿,每人又来了瓶真正的汽水,喝得直打嗝,回到古楼聚散地已午后一点多。
精细而事故的李总管向我们公布了各项开销,最后剩六千元。怎样处置这笔款,屠东云意思暂存,等下次再用;周复生的意思把钱分了;我是咋都行。还是季秉镛有心计,力主全部花光,眼明心净。并提了个极好的建议:一过午后菜疏爪果即刻落阶,何不捡个便宜。于是在他的竭力斡旋下,终于以六千元买下一头成色尚不错的香瓜。每人分了十多个,可拿回去与家人共享,真是皆大欢喜了。
漫长的暑假终于过完了。期间有短暂的和同学游玩的愉悦和欢乐,更多的时间是流汗和艰辛的付出。
为了生活,为了多买点四百块钱一斤的二莜面,提高点生活质量,我不得不跟随母争终日去石料厂砸碎石。
一个假期磨破了两条裤子、两双鞋。母亲说开学升高年级了,怎么也得给你买双球鞋,买条西式裤子,也算是自力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