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好运连连
四年级后半年,我是好事连连。先是参与了歌剧刘胡兰的排演和演出的剧务活动,增长了不少见识,二是首批加入了少先队,三是在吴静波老师的推荐下当了省图书馆的少年志愿管理人员,利用自己的特长搞搞板报,给新书编码注册等,完全是在课余时间。
去图书馆做义工,是我梦寐以求最憧憬的地方。
新城古楼现已改造成省图书馆,装修一新。四个门洞西、南两洞改为报刊杂志阅览室,其余作书库,楼上是馆长和工作人员办公室。门洞阅览室高门大屋冬暖夏凉,空气清新通风流畅,近百种报刊杂志分门别类陈于桌上架上,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
和图书馆的乔瑞甫老师关系搞的很熟,他负责少儿读物部。我经常帮他出库入库、给新书编号等。
经他引荐认识了闰汝勤,是出版社的美术编辑。乔老师说:这是徐悲鸿的大弟子。
他看了我的两本画本说想象力不错,也有画画的天分,应该多画写生,提高观察能力才是学画的正确途径。还说,老照着别人的画画,画的再好也是人家的。这句话我是听懂了,于是我就抱着画本到南缸房街,往墙角一蹲,专找那些东倒西歪的旧房子、破墙头画。我听说越是破旧的东西越有艺术性。
放假的前两天,学校组织了一次野游,三年级以上班级和老师都参加。听说已连续搞了两三次,目的地是大青山下的一个山村叫喀拉沁,约十多里地。
大青山我一次也没去过,心情激动异常。母亲给烙了几张两掺面的饼,灌了一瓶子水,塞了两块咸菜,这已是最高待遇了。
天刚亮就去学校集合了。野游的队伍穿过清晨的薄雾走出了北门,北门外是麻花板郊区,有两个大单位。一个是内蒙军区所在地,一个是内蒙技工学校。
我们的队伍逶迤数百米,像蠕动的小白蛇行进在乡间的小路上。
正北方连绵起伏的大青山,还沉睡在蓝色的迷雾中。当一丝霞光照在山尖尖时候,山峦的轮廓渐渐清晰高大起来,真壮美啊!
几百年前古人是这样描述她的:剌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那是种博大苍茫荒芜的阴山之下的草原景观。
经过几朝几代后人的耕耘,已经是一个有城池、有村庄、有道路、有河流的阴山脚下一片沃野的土默川了。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军,来到了山脚下。山村喀拉沁就在不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坡上散落着低矮的房屋,农家的屋顶上已升起炊烟,平静的山寨一时间鸡鸣狗叫地迎接我们这支旅行的队伍。
我们各班在村口的一棵老榆树下集合,领队的老师宣读了几条注意事项和活动内容安排,便将我们分散安置到各农家短暂休息。
我们班被安排在坡下一家垒着半人高石墙,院里有两棵挺大的榆树的农民宅院。看家的大黄狗冲着我们汪汪地叫了两声,吓得我们喊爹叫妈的惊退了三步,房东老大爷忙吼了狗两声:“老实!没眼色,看把娃娃们吓的!拴着那,没事,进来哇”。待确定大黄狗确实被拴着在那卧着,刚才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叫了两声,耍耍威风而已,我们才聂手聂脚地走到大榆树下。
大榆树旁有盘碾子,老师让我们把书包、干粮袋、水壶等都集中放在碾盘上,在树荫下歇歇脚好轻装进山。
这时屠东云和周复生从兜里掏出蟋蟀盒要开始斗蛐蛐,屠东云低声对周复生说:“哈拉沁的蛐蛐是山里石头缝的蛐蛐,最厉害了。大脑袋、大板牙、身子短、大腿有劲,能逮个秃葫芦就好了。”周复生说: “那咱们……”,刚说了半句屠东云用脚蹬了他一下,他便把后边的话咽回肚里去了。其实我早知道他俩啥意思。
这时老师喊话:“现在站队,准备进山!”一听进山同学们立刻精神抖擞的像识途的老马争先带路。
所谓路其实是一条峡谷,谷口很开阔,平坦的沙石地面上,一条约丈余宽的溪流从峡谷深处静静无声流淌着。
同学们挽起裤腿,把鞋别在腰间,时而走在沙滩、时而淌着溪水,边走边拣着卵石。
越往里走山谷越狭窄,山势也变得陡峭陡峻起来。有两袋烟的功夫,已经到了谷底了。
前面没有路,即便有路也是羊肠小道,时隐时现的横斜交错的悬在半山腰,老乡说这就是通往深山的路。
在陡峭的山涧中一挂青白晶莹的瀑布顺着山石的台阶直泻而下,溅落在山根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池中。
峡谷的空气顿时清爽起来,一股股冷气清凉透心,我们光着脚在水池边嬉戏着。
大部队陆续来到峡谷中,人声鼎沸,搅乱了一时的清静。
我们班开始往回撤了,在谷口的一个小山包上举行爬山夺红旗比赛,最终是毫无悬念的被六年级大个子男生夺取了。
我们回到了农家大院,老大爷给烧了一大锅开水。老师宣布吃完干粮后可以就地休息一小时,不准乱跑。
大部分同学都累了也饿了,有的独处阴凉慢慢地享用着带来的餐点,有的三五成群有说有笑的互相交换着食物。
屠东云和周复生慢慢向门口挪动,趁老师不注意时溜了出去。我也急忙溜出去紧随其后。
看着他们钻进了村边一片莜麦地里,从地头的乱石草丛里传出清脆的蟋蟀的叫声,要知道我随身也带着蛐蛐盒。
我捕捉蛐蛐的技术堪称不佳,费了很大力气才逮了一个,不过是哈拉沁的蛐蛐,有一个已足矣。
我怀着欣喜的心情悄然地回到老农的大院,我见同学们东倒西歪的铺着雨衣和布单在大榆树下躺卧着。有的看小人书,有的在围观下军旗,我找了个大门旁边的小榆树下一靠佯装睡觉。
没过五分钟就见屠东云和周复生两人,像两只猫一样东望望西望望闪身进了院门,向碾盘走去。
“站下!”我没抬头用低沉的声音拦住了他俩,他俩惊愕地止住了脚步慢慢的转过脸,面色红扑扑的挂着一层尘土,发际边上还浸着汗珠,这肯定是在莜麦地扑腾的。
“见了面,分一半!”我想戏弄他们一下:“刚才王老师可找你们俩了!我说你俩想屙屎找厕所去啦!”。
他俩可堪称逮蛐蛐的高手,你看他们的袖筒上下都用草系着就知道不是一两个。屠东云望着我轻声地说:“别叫啦!给你俩还不行,怎么半路杀出你这个程咬金!”
尽兴地游玩之后,在返程的路中大家步伐懒散,进了北城门老师宣布解散各回各家。
屠、周二人给了我两只哈拉沁,算是额外收获,心情畅快哼着志愿军战歌回到家。
一进屋一张板着面孔的大脸对着我:“整天就知道玩,你还能干点什么?”父亲回来了。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山服,坐在床上正看报纸。
我被他的突然到来和质问不知所措,炽热地情绪一下子降到零点。“人家学校组织的野游活动,哪能不参加。”母亲在灶前做着饭替我遮挡了句,事儿就算过去了。
父亲在家待了一宿,天还不亮就起身去了。给撂下个小皮箱,里边有两三件旧衣服。
没想到这竟然是我们最后的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