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安全事故（二）
“哦，那我明天再来。”阿姨把扫帚簸箕放到墙角，给我们说了声，就骑着电动车回去了。
我吃着炒肉，看着胖子风卷残云般的消灭了一个又一个鸡翅。
无论什么时候，在吃东西的速度上，我都觉得没有人比得上他。只恨这里没有什么大胃王或者吃饭比速度的比赛，不然牵着胖子去，一准第一名。
“干啥，好好吃你的饭，看我作甚？”似乎是发现了我的目光，胖子拿着根鸡翅骨剔着牙。
“看你牛逼，不行吗？”我笑笑。
“滚蛋，吃饭，吃完了早点歇会，我们2个要提前到码头。上面说下午出事的那两个人的村支书，还有滨海新区的韩书记都会来，参加出去的搜救行动。”胖子吃着饭，含含糊糊的说着。
“草，我忘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了，这两个人是我们海县的？”我连忙发问。
“不知道啊，也没说。”胖子没有抬头，继续炫着饭。
我也没有继续问，因为他知道的情况已经告诉我了，我们2个没具体消息的再怎么交流，也是屁用没有。
“我吃完了，我再眯会，1点我喊你。”对着还在炫饭的胖子说了声，我回到了宿舍。
“嗝~”悠然的打了声饱嗝，我真的很久没有吃过一顿正经像样的饭了，爽！
把床垫垫好，躺在我的小木床上，从兜里摸出手机，给自己点上根红南京，想着刷会抖音来打发这一个小时的时间，毕竟睡了一上午，这会让我继续睡，肯定是睡不着的。
我居然发现，小汪给我发了条微信“涉及到人命的话，责任很难踢的，你要注意别背黑锅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有此一说，但是肯定是出于好意，便给她回复了句“我知道，谢谢。”
在欣赏了一个小时的小姐姐舞蹈以后，我定的闹钟也准时的在1点响起。
换上制服，把执法证挂在脖子上，我就去喊胖子出发了。我以为胖子在宿舍睡觉，谁知这b居然还在看题目。
“走了啊。”虽说不想打扰他，但是毕竟工作不能耽误。
“来了。”胖子一边说，一边放下笔，抄上手机就向着门口走了过来。
“路上慢慢开吧，也不急，潮水没到位的。”这次我没有靠在副驾座位里，就趴在车窗上，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风景。
“嗯，知道。”胖子左手伸在窗外，就50来码的速度向着码头开了过去。
到了码头，我以为我们来的很早，肯定是第一批，然而现场早已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
“我草？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么多人？”胖子震惊。
“来看热闹的呗，还能是什么。”我冷着眼看着外面带着笑容互相打探情况的围观人群，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领导，快点再帮我们去找找吧，我的儿子才上大学，不能没有他爹啊。”见我穿着制服从车上下来，一个50岁模样的女人从人群里冲了过来。
我看着她两鬓都是白发，整个人都是常年吹着海风劳作而被晒出的那种不符合年龄的衰老。
心里又想起了初见神秘男人他的问题“有罪吗？”
他肯定是违法的！只是，这时候面对这样一个可能已经失去了下半辈子可以依靠的男人的女人，我能说“谁让他自己偷捕，不注意自己安全”这类的话吗？
我不能，我相信谁都不能，也不会。
“别急，等潮水到位，我们就会下去再搜的，我们一定会尽力去找，你冷静一点，别把自己急坏了。”我只能稳了稳心神，说出了一句比较官方的措辞，这个时候，领导们还没到，我不能因为个人情感，说出或者做出什么决定。
“你们可一定要帮帮我，我儿子还在读大学啊，南京大学啊，他还有前途，这个时候没了他爸，我们这一家可怎么活啊。”女人的精神接近崩溃，直接在我身前瘫倒，双手捶打着地面，大声的哭喊着。
“我们。。。”正当胖子看不下去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我打断了他，直接把他拉到了我们一会要坐着出海的养殖船旁边。
“别说了，这个时候，这么多人，你说什么都不好，等领导们来吧。”我低着头在胖子的耳朵边说着。
“哎，你说，人生就真的这么难吗？”在女人的哭喊中，胖子好像忘记了这个男人是因为偷捕而丧失的生命，开始共情这个女人，也可能是为了自己那看不到希望的未来而感慨。
我没有说话，在心里问自己：谁的人生，能一片坦途？
我们便在身后人群的讨论中，沉默着，等待着。
“滴滴滴滴”随着喇叭声，几辆车子挤开围观的人群，停在了码头上。
“董局，唐队，韩书记！”看到领导们到了，我跟胖子走过去对着领导打了招呼。
而地上哭喊的女人，见到真正的领导过来了，直接上去拉住我们局长的手，不断的请求他要仔细的找，面对这样的场景，局长也只能不断地说着会尽力。
撇开身后围观的人群，我们一行8个人上了养殖船。
刚刚到位的潮水，托起了原本搁浅在港湾里的船只，载着我们向着那个冷冰冰的坐标驶去。
“领导，海警那边搜索的怎么样了？”我看向身旁同样坐着不吭声的唐队问道。
“失踪的那个，穿着下水裤。”唐队神色黯淡。
没有继续问，我已经知道了这次的行程必定无功而返。
我不知道岸上那个哭的撕心裂肺的女人今后能不能一个人撑起一个家，我也不知道原本有着父母疼爱的大学生，在遇到这样的打击以后，能否承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照顾好他的母亲。
此刻的我，也想起了我的父母。他们对我的付出，不比任何别人家的父母少。不管比起谁，甚至是我，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在我杂乱无章的思绪中，船只经过了4个小时的航行，在晚上7点抵达了那片海域。
我站起身，看着不知道是因为黑色的天空倒映在海水里才显得是黑的，又或者原本这边的海水就是黑色的海面。
四下除了几根随着海流上下漂浮的桩网，我看不到任何东西。甚至今晚的月亮，似乎也陷在悲伤中掩面而泣，只能隐约透过黑压压的云层，模模糊糊的看到一点它的身影。
船上也寂静无声，因为都是常年在这条线上的工作者。大家都知道，穿着下水裤在这种海域工作，只要被浪花吞没，下场必定是沉到海底。
我们都消极的站在甲板上漫无目标的张望，在茫茫大的海中，我们这艘船也显得那么渺小，何况是一个人。
“我拿着强光灯照着看了很久，一点情况都没发现。”胖子手里拿着我们之前用的防爆灯，沮丧的小声跟我交流。
“没办法了，我们的救援本来就不专业，更何况距离他消失在这片水域已经24小时了，不可能还在原来的坐标处的。”我不愿意太过于刺激胖子的心，也拿着官方的话术搪塞他。
“如果海警那些专业的搜救，都没有一点消息，我们这种靠着租赁养殖渔船出来搜救的行为，几乎就是自我安慰了。”我心里默默的叹息。“面对大海，人的生命简直脆弱到不堪一击，一个小小的浪花都能轻易的带走。”
胖子也不吱声了，甚至放弃了再用灯光寻找的想法，就默不作声的跟我一起坐在甲板上发着呆。
过了好一会，胖子站起身对我说“我们再找找吧？我把车上的两个防爆灯都带出来了。”
看着他递过来的手电，还有那似乎没有放弃的眼神，我只能从他手中接过了仿佛可以指引男人回家的路的那盏防爆灯。
灯光洒在海面上，就像被怪兽吃掉一样，根本穿透不下去，只能浅浅看到灯光范围内水面上的东西。
于是，我跟胖子两个人就这么围着养殖船的甲板，打着灯绕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夜里的两点多，穿着短袖的我们实在是抵御不了骤降的温度，才放弃了继续寻找，躲进了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