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可惜了了
一路踉跄，膝盖不如刚刚那般疼了，只是走得慢些。
“这里离凤栖宫虽近，可还得走上一会儿呢！娘娘的腿……奴婢现在跑回宫去，叫凤辇来接？”素馨语气焦急。
白秀摆摆手，尽量自己站稳些，不过多倚靠素馨。
“不用！你看，我好多了，腿不疼了，脚也不麻了，绕着皇宫跑三圈都不成问题！我俩慢慢走回去，当是夜中散步，顺便，观赏观赏天上的明月与星河……”
素馨仰头凝望，眉头皱得极紧，语气质疑：“娘娘，天上哪儿有月亮星星呀？”
“……”
月亮被云层遮得严严实实，更别提星星，真是好一片麻黑！
白秀微微嘬了下腮：“……你，你就当是有嘛！”
素馨看了白秀一眼，忽而笑道：
“奴婢一直担心娘娘会受不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众目凝视，更是煎熬。没曾想，娘娘如此心宽，像是什么都能不在意！”
白秀懒懒地笑道：“你要是不哭成那样，兴许别人还能少看我两眼。”
素馨：“娘娘！”
“等回宫了，我得罚你！”
素馨：“娘娘？”
“你今日竟敢想着撞墙？像头牛似的，幸亏拽得住你，不然撞坏了人家承乾宫的墙，还不要我赔？”
素馨：“娘娘！”
“回去，我要罚你吃两个大肘子，吃不完不许睡觉！”
素馨闻言，笑道：“是娘娘想吃肘子了吧？”
谈笑间，遇见转角，她们刚拐了个弯，就听见身后……
“娘娘，娘娘！”
她们脚步一顿，闻声朝后看，素馨转过身，将灯笼往前递了递，扬声问道：
“是谁在那？”
“素馨姑姑，是我！”来人脚步声匆促，人影奔进灯笼的光晕中。
圆脸圆眼，头上的烟墩帽戴得歪斜。
小圆子小跑上前，跪地行礼道：“皇后娘娘万安，娘娘还好吗？”
白秀挑挑眉，望了一眼小圆子身后，那一片漆黑中，没有丁点儿声音……只他一个人来？
“本宫，好着呢。”
素馨同样向小圆子的背后张望，接着眉头蹙起，问道：“就你一个人来接娘娘？凤辇呢？”
小圆子颓丧地叹口气，语气颇为无奈道：
“奴才眼见天黑，想来接娘娘，来时催了凤辇好多次，可他们……不听奴才的。奴才支使不动他们，只好一个人来了！”
“他们，”素馨很意外，喃喃道，“怎么会呢？”
小圆子即刻补了一句：“姑姑不信？等回宫去，姑姑找他们问一问，我有没有编谎？”
朦胧的烛光中，小圆子似乎有些情急，额头隐隐暴起青筋。
素馨急忙解释：“我不是怀疑你扯谎，只不过……”
白秀适时地拍拍素馨的手，示意无妨。
“他们许是累了，辇轿挺沉的，该歇一歇。咱们回！”白秀朝小圆子招呼道，“小圆子，快起来，咱们一起回宫！”
“是，娘娘！”
由小圆子提灯，素馨掺扶白秀，三人相伴同行。
片刻，漆黑夜空上，月亮好似一把弯刀破开黑暗，出现于天际，倾洒银辉，瞬时，宫中甬路被柔和的银雾铺满。
素馨抬头，惊喜道：“月亮出来了！”
“是，是呢！”小圆子结巴了下，“月亮出来了……”
接着，他顿了顿道：“娘娘，常听宫人说，春夜里，月下的太液池可美了，鲤鱼有千条，什么颜色的都有。如果碰到金色的鲤鱼王，许个愿，能成真呢！”
小圆子偷偷瞟了白秀一眼，神情有些不自然：“娘娘，去看看吗？”
“小圆子，你昏头了？”素馨蓦然开口。
她蹙着眉头，继续道：“娘娘虽然不说，可膝盖必定不好受。太液池再美，也不急于今日带去娘娘看。等娘娘养好了精神，再去也来得及，太液池又不会跑！”
小圆子笑容有些僵。
“素馨姑姑，这难得的春夜景色，若是错过了……”
“太液池一年四季都是极美的！”素馨愠怒道，“而且，太液池离凤栖宫也不近，绕到那边去，再回宫，都得什么时辰了？”
“况且，娘娘今日……你不是不知道。非挑今夜，你怎么想的？！”
小圆子被素馨怼得眉头紧锁，他眼光闪烁，嘴巴微张，似乎还想反驳些什么……
白秀斜睨，暗暗打量着小圆子。
倏尔，她微笑着问：“去太液池，要往那边走？”
小圆子一听，圆眼大睁，急忙指了个方向，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激动：“娘娘，那边！百米就到！”
素馨慌张，又疑惑。
她握紧白秀的手腕，眉头皱成“川”字，焦急道：“娘娘若真想去看，可以改日再去呀！今日早些回宫，奴婢热些帕子，给娘娘敷一敷膝盖……”
“娘娘！”
小圆子伸出手臂，打断了素馨的话，又觍着脸道：“奴才为娘娘引路。”
白秀抽出手，对素馨道：“小圆子把那里说得那么好，本宫不去看看，怕错过好风景。素馨你先回宫，替我取一壶酒来，我在那等你。”
素馨急得直跺脚：“娘娘！”
白秀侧眸瞧她：“听话。”
白秀搭上小圆子的手臂，跟着他往太液池走。
素馨在后面，声音往上扬了三分道：“那，那娘娘离池边要远点，别靠水太近，奴婢很快就去找娘娘！”
白秀：“好。”
素馨仍旧不放心，喊了一句嘱咐：“小圆子，你务必得看顾好皇后娘娘！灯提高一点，照远一些！”
小圆子微微偏头，回应道：“安心吧，素馨姑姑！”
往前行，进一游廊，游廊曲折。
廊外设许多假山，挡了月光，使得廊身黑沉沉的，仅能凭灯笼照亮。
白秀一手悄无声息地缩回袖中，摸到了尖刀。
她正手握刀，紧抓刀柄，刀锋藏在小臂……
幸亏，忘了把刀还给南宫凌，想不到，回了宫里，这刀还能派上用场！
须臾，白秀开口问道：“小圆子，还有多远？”
小圆子抹了把脸，答：“回娘娘，走一半了，不足半刻就能到。”
“哦。”
白秀安静跟随着。
不会儿，她又开口问道：“小圆子，你听没听过一个故事，狡兔死，走狗烹？”
小圆子一怔，脸上带着诧色，纳闷白秀为何会突然提到故事。
他摇摇头道：“回娘娘，奴才读书不多，没听过这个。”
白秀抿抿唇：“那……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总听过吧？”
这时，恰好走出游廊，夜风掠过，带来一丝水汽和凉意，垂柳间，能见水波粼粼。
太液池就在前方。
小圆子微微垂头，眼睛扫射四周，他压根儿没心思答话，只敷衍着道：“娘娘，奴才读书不多，都没听过。”
白秀幽幽叹息：“哦，那真是可惜了……”
这声叹，太轻，一出口就随风散了。
小圆子呼吸有些急，不时吞咽口水，引着白秀继续朝池边走去。
白秀也不再吭声。
小圆子提着灯笼，往水面上照亮，眨眼的功夫，鱼群欢腾游来，活泼乱跳，使得池边水面沸涌。
“娘娘您看，池中的鲤鱼都朝您游来了。”小圆子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臂，指着水面，“皇后娘娘，您看见鲤鱼王了吗？”
白秀紧挨池边，瞥眼小圆子的脚，见他不声不响地后撤。她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而后，白秀作势探身张望：“本宫，没见着呢！”
倏忽间，猛地一下，背后被一股蛮力推击，白秀一头栽进了水里！
“扑通——”
鱼群骤然受惊，四散奔逃。
小圆子捡起灯笼，颤抖着抓握灯笼杆，朝水面照去，可鱼群见着光亮，又“哗啦啦”地卷水游来……
小圆子抹了把脸：“是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