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天黑放行
白秀抿了抿嘴唇，看着她怒不可遏的样子。
“本宫请罪，既然卫妹妹露面了，就是已经听见了。”白秀搭上素馨的手，“那本宫，就不打扰了。”
卫妩眼见白秀转身要走，急忙呵道：“给本宫站住！”
卫妩掐了掐手指，呼出一口气，刚才被气昏头了，怎么就出来了？
白秀停住脚，回头问道：“花茶，还要送给本宫？”
“……”卫妩深吸气，平复心绪，避免顺着她的话，使自己乱方寸。
须臾，她扬声道：“皇后这是叫请罪？本宫可没原谅皇后呢！”
今日天气有些阴，天空灰蓝，满天厚厚的、低低的灰黄浊云，没有任何光彩。
整个一承乾宫，侍婢们大多穿秋香绿，或是不起眼的棕黄宫衣，卫妩身穿一袭淡蓝曳地裙，只白秀一人身着猩红这般艳丽的颜色。
红配蓝，两相烦。
手腕忽而被箍紧，白秀垂眸，见素馨紧握她的手腕，看样子很紧张。
她不去瞧，也知道素馨的眉毛又皱到了一块儿……
白秀深吸一口气：“卫妹妹如何才肯消气？”
卫妩高傲地抬起下巴，翘起嘴角，面带微笑，轻吞慢吐道：“皇后需得，到承乾宫外跪下，跪个一日半日的。本宫这心里，方能舒坦！”
“……”
素馨蓦然激动：“皇后娘娘千金之躯，只拜天地神明，只跪皇上皇祖，凭何给皇贵妃下跪？嫔妃岂敢承受？！”
卫妩嗤笑一声，踱步走去：“皇上让皇后来请罪，本宫自然受得起！”
素馨下意识挡在前面，却被白秀拉到身后。
卫妩目光如刀地盯着，凑近白秀，悄声道：
“你以为凭借美貌，坐上皇后宝座就万事大吉了？于皇上而言，你不过是个玩物，我才是后宫的主，不然，怎会叫你来向我请罪？”
“你不该惹我的，这就是生存！”
白秀莞尔。
她没应话，事已至此，再激怒卫妩，只能叫自己受罪。
见白秀沉默，似不敢言语，卫妩甚是得意。
她偏偏头，打量起素馨。
须臾，卫妩的眼睛微微眯起，流露出一丝狡黠的笑，而后故意轻声道：“皇后若是不想跪在外面，被他人观看、受他人耻笑，也可以……”
“本宫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亲手打死你的婢女，便可以不跪！”
“……”
“皇后娘娘，奴婢不惧！不脏娘娘手，素馨自己来……”素馨的声音里，隐隐带有哭腔，紧接着，她扫视周围，盯着一堵墙，磨拳擦掌，呼吸声急促。
像是要一头撞死在墙上。
白秀当即拽紧了她。
白秀面向卫妩：“皇命难违，能让妹妹消气就好。若跪到晚间，还需妹妹着人去天子殿告诉一声，本宫今夜不便侍寝了！”
说罢，白秀带着素馨迈出垂花门。
天上阴云低垂，沉重似铅，像是看不惯白秀的鲜艳夺目，要将其拆吃入腹。卫妩淡笑一声，心情大好，她眼神示意半夏。
“去盯着，别叫她偷懒。跪到天黑，放她走。还有皇上那边，让人去传一声，皇后自请罚跪，拦都拦不住。”
半夏垂头道：“是！”
【承乾宫】横匾在侧，白秀朝向天子殿的方向，站到宫路正中，她提了提裙摆，缓缓落下膝盖……
一时，周遭传来细细的抽气声。
素馨登时红了眼眶，匆匆到白秀身边跪下：“娘娘，你舍奴婢一个，没什么的。一国皇后怎能当街下跪啊！”
白秀握住素馨的手臂，支使她起来。
“素馨你傻不傻？她只要我一个人跪，你跟着跪下做什么？可别叫她捡了这便宜！”
“娘娘……”素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地摇头。
见素馨执拗，白秀声音大了一些：“本宫命令你，站起来！”
素馨抽泣着扶地起身，站在白秀身后，不愿远离。
承乾宫外朱墙边，列队等候的凤辇一队，全都背过身去，不敢瞧看。
小圆子在其中，撇着嘴，翻了个白眼，嘟囔着：
“沦落至此，还不忘命令人……嘁！在嫔妃宫外下跪，跟着这样的皇后，脸都丢没了，还不如以前没有主子的时候呢！”
身旁宫人听了一哆嗦，赶忙小声提醒：“圆子公公，悄声些吧！”
小圆子忿忿地转头。
周围来往宫人颇多，大多见了皇后下跪，面上都是一愣，而后垂下头，紧贴着一侧墙根走。
小圆子一眼不眨地盯着，看见那些宫人虽然是低着头，可眼睛没闲着，偷瞟白秀和他们。
一个个眉飞色舞，看好戏的样子……
小圆子受不了那些目光，脸上有点挂不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咬咬牙，径直走向白秀。
凤栖宫宫人见状，小声呼唤：“圆子公公，公公你做什么去？”
小圆子回头，拍了拍脸，悄声道：“公公我丢不起这脸，先走了！”
他小步溜到白秀身侧，捂着肚子，丧起脸，跪地告禀道：“皇后娘娘，奴才肚子疼，实在是，忍不住了。奴才想回凤栖宫……”
素馨蹙起眉，打断道：“想要解手的话，周围不是有吗？回宫路那么远，一来一回不是更受罪？”
白秀听后，轻声道：“叫宫人都回去，无需在这等！”
“哎，娘娘大恩大德，奴才感激不尽。”小圆子眸色晦暗，微露轻视，拔腿就走，轰着凤辇一道回宫。
一道道端量的眼光，游走在身上，白秀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身后断断续续地抽泣声，听得她心里闷闷的。
“素馨，别哭啦！我又没死，这不还活着呢嘛！”
···
【天子殿】
南宫凌跪坐，颔首道：“母后她身子虚弱，不宜久跪，望父皇施予援手。”
“咳咳，咳……”
老皇帝背靠龙床塌柜，清了清嗓子，悠悠道：“跪不死人的。”
南宫凌：“……”
“今日天阴，若是下雨，跪得久了，人是会病的。母后她……”南宫凌还要劝说，可一抬眼，看见老皇帝深邃的眼睛，他堪堪闭上了嘴。
“……”
皇家父子俩无声对视，目光碰撞得激烈，如电光火石，瞬间燃烧，瞬间熄灭。
僵持半晌，老皇帝阖眸，叹了口气道：“若是这一点苦，她都受不住，那不如早点死了，还能少受些委屈！”
南宫凌直接起身，朝外走去。
老皇帝听到声音，急忙睁开眼：“你去哪？！”
南宫凌脚步不停，语气漠然：“回宫读书习字，以便早日接替父皇的皇位，好让父皇也少受些委屈。”
“你——”
“咳咳咳……”老皇帝怒指南宫凌，瞪眼看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气得脸颊通红，咳嗽不止。
···
阴云无雨，日落颜色都没能透出来，天便黑了。
尽管已经耍滑地将裙摆叠起，垫在膝下，可膝盖还是像被针扎一样的疼，腿脚也都一阵阵地发麻。
半夏提着灯笼，跨出高门。
她朝白秀行了个礼，而后道：“皇后娘娘，皇贵妃仁善，接受了娘娘的请罪，娘娘可以回去了！”
素馨立即伸手，架起白秀。
白秀咬牙硬撑，跪着的时候只是发麻刺痛，可一站起来，膝盖像没皮儿了似的，火辣辣地，异常的疼。
“回去告诉你家娘娘，多谢她的仁善。”
半夏扯了下嘴角，颔首道：“是！”
“天黑难行，把那灯，给本宫。”白秀指着半夏手里的提灯，动了动手指。半夏一怔，踟躇不前。白秀轻笑，“承乾宫不会如此吝啬吧？”
一个灯笼而已，如不给，则显得小气。
半夏握了握灯笼杆，双手奉上，递给了素馨。
素馨一手提着灯笼照亮，一手臂支撑白秀，她眉头紧锁，环顾左右：“小圆子怎么不安排凤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