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老登离谱
老皇帝闭目凝神,徐徐道:
“司天台曹金都,舍命献身为国祈福,赏金万两。曹金都与卫相虽是远亲,但亦是亲,就将抚恤全部送到卫相府上,再替朕,劝与卫相节哀!”
“监察院兵马司一众,护卫皇后有功,活的晋升一级,亡的,一家送百月月俸作抚恤金。冷沐,提升为监察御史。”
“至于沈确……”
白秀细细听着,偷瞄老皇帝的脸色。
监察御史是如今沈确的位置,如果冷沐升职,坐上那个位置,沈确身为此行的主事,应该能升到更好的官职。
老皇帝顿了顿,眼皮一动,缓慢睁开眼,继续道:
“沈确,如今官位正八品,既有功,那就……去太乐府,做乐府令吧!”
“乐府令为从七品,虽只升半职,但乐府事务清闲,主管宫廷歌舞音律,是个能享福的官职。”老皇帝目光移向沈确,“爱卿可愿?”
白秀短暂地皱了下眉,偷瞥老皇帝。
什么玩意儿?
暂不提沈确以前拜过相,如今,人家好歹也是监察御史,负责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
让个监察官去搞音乐?
老登你不要太离谱!
白秀不露声色地瞄向门口,落在那抹赤红官衣上。
只见沈确叩头后,起身拱手,嗓音温润:“十年寒窗为功名,既得皇恩升迁,沈确喜不自胜,定不负皇恩!”
“十年寒窗为功名……”老皇帝目光一黯,讷讷地重复了一遍。
他定定望着沈确:“遥想沈卿,十数年前一举登第,成名天下,若不是叫人弹劾贪污,如今合该是天下名臣……”
“功名利禄虽好,可不能贪。贪者,民之贼也。”
老皇帝闭上眼睛,轻叹一口气:“切勿做民之贼,否则权财梦断,狱中眠。”
“往日有先太傅以命为沈卿作保,可如今他故去,便是无人能保你了。”老皇帝手掩着嘴,轻咳一声,“沈卿,谨慎吧!”
沈确再行叩拜大礼,沉声道:“谢主隆恩,臣必定不负期望!”
冷沐紧跟叩谢。
老皇帝摆了摆手:“退下吧!”
待到他们离去,白秀才缓缓收回目光,可不料……
她一抬眸,正撞老皇帝的视线!
老皇帝的眼睛深邃如潭,神莹内敛,目光注视时,仿佛能一眼看穿人心。
白秀心蓦地一抖,急忙扯出笑脸,甜声道:“皇上,天色不早,臣妾叫李侍卫进来服侍?”
老皇帝凝眉嗤了声,眼皮耷拉着看她:“皇后,在失落什么?”
“啊?”白秀一激灵,结巴了下,“皇,皇上,臣妾没有啊!臣妾能活着回来,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失落呢?”
真契出了门后又捧着一个小金匣折了回来,在门口轻声地唤了一句:
“皇上,该服药了。”
老皇帝悠悠移开视线,招了下手:“拿进来。”
“嗻!”
被老皇帝盯得头皮发麻,好在真契适时出现……白秀松了一口气,笑盈盈地道:“皇上,让臣妾服侍您服用金丹吧!”
老皇帝正眼不瞧她:“不用。”
白秀保持微笑。
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爱用不用!
真契奉上小金匣一刹,白秀下意识瞄了一眼,倏尔蹙眉,看向真契轻声问:“皇上的金丹,怎地加量了?”
她记得,原先是每日一早一晚,各服用一粒,可现在小金匣里放了三粒……
真契又递上一盏香味甚浓的参茶,服侍皇帝服下金丹。
之后,他才解释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自娘娘昨日出宫,太医院院首来为皇上把脉,诊出皇上阴虚火旺,故而增了金丹剂量。”
白秀懵懵懂懂,点点头道:“哦。”
粗略一想,老皇帝长寿,且精力这么旺盛,胜过年轻人……那院首该是华佗在世,炼出来的金丹,也会是好东西。
老皇帝吞下金丹,饮尽参茶之后,面色即刻变得红润有光泽。
白秀暗自咂舌。
神药哇!
可转瞬即逝,老皇帝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重重呼出,待再睁开眼时,却是目光涣散,隐约有些呆滞,脸上腾起一片潮红。
这……
白秀感觉有点不对劲,可不懂药理,不敢声张。
老皇帝鼻音突然加重:“李侍卫呢?”
真契一听,即刻拾了空茶盏和小金匣:“皇上稍等,奴才去唤来!”
“皇后娘娘,请稍作歇息。”真契端着盘托,对白秀道,“熙春正给娘娘备膳,想必不会儿便能送来。”
白秀颔首:“多谢公公。”
真契出了寝殿,老皇帝一语不发地躺了下去,呼吸声很大。
白秀识时务地移到门处,坐到专门为她准备的软椅上。
她拧着眉头,不自主地望向龙床……
老皇帝服下金丹和参茶后,那空洞的眼神,那不正常的潮红,那拉风箱似的呼吸声……都不对劲儿呀!
加了剂量,出现这种反应……那个太医院院首,了解吗?
···
【凤栖宫】
“皇后娘娘她怎么还不回来?!”
十数侍婢将凤栖宫宫殿门堵得死死的,她们瞪着里面的宫人质问道。
小圆子抱臂,跟其对峙着:“皇后娘娘没回来,就是在天子殿歇下了呗!你们去天子殿找人,别在这叫!”
他抠抠耳朵:“吵死了!你们宫的主子,没教你们规矩吗?”
“呵!凤栖宫这是有主子了,圆子公公好硬气,不再是从前那个,夹着尾巴的狗了?!”
“我们八个宫的主子都出了事,人命关天的大事!”
其中一侍婢指着小圆子,怒喝道:“快去禀告你们皇后娘娘,速速找太医来!”
小圆子扫了眼这八个宫的,不屑一顾:“你们自己宫里的事,你们去找,莫到我这里叫!”
酉时,月初生。
白秀对着门,专心致志地品尝食物的美好味道,她身后剧烈的喘息声持续了许久,直到慢慢平息,她才撂下筷子。
她捏着帕子正擦嘴,忽有窸窣声响传进耳朵。
白·守床人·秀,顿时警惕。
她仔细听着,外面那声音轻且急,声响渐大,像是人快步小跑着来……
不会儿,她余光扫见窗棂绢布上的蓦然出现人影,且逐渐放大。
瞧样子,是真契。
一般这个时候,真契都在天子殿外候着,不会来寝殿这边。
声响戛然。
真契在寝殿门口踌躇,窗棂绢布上的人影也跟着摇摆,像是有急事,可又不敢敲门,打扰皇帝云雨巫山。
白秀思虑一瞬,悄悄转头偷瞥……
老皇帝和李侍卫一波结束了,正中场歇息。
她抿了抿唇,手伸向小桌,拇指轻轻抬,拨了下筷子。
“当啷——”
银筷回落作响瓷盘。
“咳。”老皇帝咳一声,缓缓睁开眼,又清了清嗓子,“外面,是谁?”
老皇帝瞧见了窗上映进的人影,白秀适时回答,声音稍大了两分:“回皇上,臣妾瞧着,像是真契公公!”
真契听见了白秀的声音,也听见念了自己的名字,便急忙凑向窗户。
继而非礼勿视地侧足,窗上人影紧随着侧身:“恳请皇上宽恕奴才冒昧打扰,现下有一紧急事宜,不得不来禀报!”
老皇帝一动不动地躺着。
“什么事?”
真契的影子微躬:“回皇上,殿外来了一群宫人,来寻皇后娘娘,说是后宫中,九位身怀皇嗣的娘娘都小产了,现下没有太医救治,想请皇后娘娘施救!”
“奴才顾及天子殿外不宜吵闹,便遣她们先回,也派人跟着去看了。太医院妇人科的五位太医正在芳菲殿施救,其余八宫……”
真契顿了顿:“有一宫的娘娘,已经殁了。”
白秀一怔。
九个宫都小产?
第一个念头,谁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