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四点挺早
是空竹。
气息奄奄,血衣黏身,腹部皮肉外翻。
空竹勉强睁开眼,见到白秀时,眼睛陡然瞪大,身子紧绷,有要冲上来的架势!
三五护卫急忙将他死死按住。
沈确开口:“谁指使你行刺的?”
挣扎间,伤口猛然喷血,空竹顿时脸色青紫,不再反抗,只仰躺在地上,咬牙切齿般喘着气,嗤嗤的气儿大量地喘出来,口中血沫飞弹。
已是将死之人。
白秀攥紧拳头,大喝一声:“到底是谁指使你行刺的?!”
须臾,空竹眼珠转来,目光轻蔑:“你……觉得……我会……说?”
白秀冷凝着脸,急中带气,怒极反笑:“你不说?”
“你不说,我就趁你现在活着,还有意识,叫人一颗颗拔下你的牙,割下你的肉,让你死得更痛苦!”
顿时,周围众人惊愕看来。
空竹的脸上满是冷汗,他定定地看着白秀,视线有些失焦。模糊不清的视野里,似乎看到地藏菩萨怒目而视……
过了好一会儿,空竹的双眼才有了焦点,恍惚地看着白秀,嘴巴翕动。
声音细如蚊蚋,听不清晰。
“你说什么?”白秀盯着空竹的口型,上前一步,更要贴耳过去。
沈确见状,抬手阻拦:“娘娘,别靠近,臣让人……”
白秀倏地从他手臂底下钻过去,直直地冲向空竹,跪在地上:“你再说一遍!”
空竹无声地咬了三个字后,突然,他大喝一声!
沈确瞬间将白秀拽起,同一时间,三尺扑来挡在白秀身前。白秀按着三尺的肩膀,怔怔地看着空竹。
空竹一手猛地抓向腹部,护卫赶忙阻止——
可晚了。
他已然掏手进腹,抓出了一团红白之物……而后眼睛一翻,断了气!
粉肠涌动,鲜血淋漓。
沈确抬手,横在她眼前:“娘娘别看了……”
“大人!”
突然,有一护卫匆匆跑过来,神色紧张。
冷沐看去:“出什么事了?”
护卫咽了口唾沫,眼神哀切,抱拳道:“回大人,卑职在搜寻寺庙时,在一间僧房中看到十七具身着僧衣的尸体,脖颈俱断。”
“还有一间佛堂中,横陈二十余具残尸,衣衫褴褛,不是寺中人,死状可怖!”
“什么?!”冷沐震惊,而后怒容满脸,牙齿咬得吱嘎直响。
他看向沈确:“我去看看!”
沈确点点头:“你先去。”
冷沐随护卫疾走,沈确静静望着地上交错堆叠的尸体,眉间微蹙。
须臾,他低语:“好密的一张网。”
沈确的手,掌指关节有薄茧,若不练武,便是常常做活留下的。
白秀收回目光,侧过身,对沈确道:“那十七具身着僧衣的尸体,想必应该是真正的住持以及僧人。”
沈确颔首:“若无住持在,祈福之事需得重做安排。稍后,微臣安排娘娘回……”
“不,”白秀转向小禅房,“明日照常!”
“如何照常?”
“不是说,司天台主管明日也会来辅佐本宫祈福吗?那就等他来!”白秀垂下眼睛,躲避沈确探究的目光,“望沈大人命人将尸体暂时挪入空房中,把这处收拾干净。”
“守住消息,等明日祈福过后,再往宫里传信。”
话一说完,她不等沈确的回应,便想往小禅房走,可刚想抬腿,身子便歪了一下。
“……”
“娘娘……”沈确手微动,可又倏地握紧成拳,背到了身后去。
白秀尴尬摆手:“无事!”
三尺见她能站稳,便没在看顾,呆立一旁目视护卫们收拾尸体。
“三尺,三尺!”白秀拍了下三尺的胳膊,压低声音道,“我腿软,走不动,借我搭把手。”
三尺一怔,目光疑惑,迟疑地支出一只胳膊。
白秀依靠僵直的手臂撑着,抖着腿,一步步蹭回了禅房。
忽地,她想起什么,急忙回头,正好撞上沈确的眼眸。
“……”
“……”
他眼睛漂亮得叫她晃了神,白秀屏息紧锁,咽了口唾沫。
沈确眼中意外,似乎没料想到她会回头。
“娘娘还有吩咐?”
白秀抿抿嘴,看向他肩膀处,有一处色重,痕迹已干涸。
“沈大人,你的肩膀……”
沈确顺着视线,垂眸看了一眼肩膀,继而抬眸,迎着白秀的目光,回道:“无大碍,多谢皇后娘娘挂怀!”
“那疼……”白秀即刻闭上了嘴。
能问他疼不疼吗?如果问了就是逾矩了吧!中箭肯定是疼的,这还用问吗?
她收敛心思,点点头:“多谢大人救了本宫一命!待回宫,本宫会与皇上细细禀报的。”
沈确打躬作揖:“本分而已,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白秀转身之际——
“皇后娘娘!”
沈确凝视白秀单薄的背影,低声问:“刚才空竹念了三个字,娘娘听见了,或是看懂了,对吗?”
见她身形一滞,又想到她坚决不改明日祈福安排,或许是知晓了什么,所以要做些什么。
白秀背对着他,摇头否认:“本宫没听见,也没看懂。”
沈确凝眉,沉默地望着。
小禅房门缓缓关合,白秀没入其中。
三尺守在门外,坐在地上,掏出怀里两个面窝头,只可惜已经碎、扁得不成样子,还是沾了血的。
沈确移开视线,看到后:“脏了的莫吃,去找人带你领些吃的。”
三尺一怔,摇摇头,毫不在意地往嘴里塞了一个,紧接着对沈确比了个手语:【我主子叫我守护皇后娘娘,不能远离的。】
沈确看不懂。
他思忖一瞬:“稍后给娘娘安排晚膳时,叫人捎给你一些。”
三尺即刻仰起笑脸,对他点点头。
禅房内没有动静,白秀走向神龛掀开桌子帘布,见到素馨缩在桌下。
“素馨,没事了,出来吧!”
素馨探出头,爬出桌子,声泪俱下:“娘娘,万幸,万幸神佛庇佑,娘娘平安无事。奴婢的一颗心都快碎了!”
白秀轻抚她脊背:“好了好了,别哭了!”
等素馨平复后,她问:“你还记得,明日几时开始祈福?”
“回娘娘,寅时。”
“哦。”
白秀垂眸细想,寅时,就是凌晨四点。
四点挺早,早点也好……
“素馨,你去用些吃食吧!你手受了伤,多吃饭好得快,”白秀朝素馨笑笑,“三尺在外面候着呢,不用担心我。”
素馨怔怔地点了一下头:“好,那奴婢再去安排好娘娘的住处,接娘娘过去用膳!”
“嗯。”
素馨一出门,白秀就把三尺叫进了禅房内。
三尺拍去嘴上的面渣子,听候白秀吩咐。白秀扫了眼门外,沈确已离开,尸体也都全部挪走了,只余几名护卫在洗刷地面。
她将门掩好,背过身掏出尖刀递给三尺,三尺接过,表情茫然。
白秀压低声音:“明日祈福,你提前去藏好,但务必要离我诵经的地方近一些,可以是佛坛下,或者……”
白秀指了指神龛下的桌子,提议道:“或者供桌下面,掩藏好。”
而后,她指着刀:“必要时,可用它!”
三尺不明所以,却也点头,把刀收进怀中。紧接着,他捶了下胸膛,对着白秀竖起了大拇指。
“谢谢你保护我。”白秀挤出一丝淡笑,竖起拇指晃了晃,“今天没受伤吧?”
三尺摇头,曲起手臂,拍了拍硬实的肌肉。
···
寺庙后身僧房中,气味难闻,腥臭味扑鼻。
“方主持。”
十余具几乎断首的尸体前,沈确认出了方主持的,眼睛虽合着,但眼角还留着一条缝,仿佛是遗恨满怀,难以闭目。
沈确蹲下身,抬手虚虚地抚在亡者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