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逢丹鹤
南宫皇朝·天泽八十七年
皇后册封典礼依照圣旨举行,白秀被记入皇族谱牒,成了老皇帝南宫灞的第二十二任皇后。
谒庙内,白杨穿着繁复华丽的袆衣缓慢地下跪,对南宫皇家祖宗行礼,一座座祖先神位高立,立于桌案之上,静受香火,静观叩拜。
让人不敢有丝毫不敬。
随着动作,她身上发出玉石相撞的玎玲响声。
她头顶九龙九凤冠,漆竹帽胎丝帛料,金龙衔珠,金凤点翠,穿系各式珠花,金丝翠羽上还镶嵌各式珍珠、翡翠等珠宝玉石。
冠下更缀着九条长长的金石串子,以作凤尾。
深青与大红色织成的吉服,交领大袖袍,领口、袖口与衣边金龙腾飞,衣裳翟纹鸟对望缱绻,白玉双配,大气庄重。
怎一个贵字了得!
白杨小心的站起身,生怕弄掉身上的金珠子。
从老皇帝下旨封后,她就被带去换身妆面行头,赶在不知道谁算出来的吉时之前来到谒庙,经两个礼部大官将她的名字刻进皇谱,再依照规矩对南宫祖宗们的灵牌拜一拜。
就完事了!
两位礼部大官操持得麻利又稳健,或许是有之前二十一次主持封后典礼的经验,一场封后典礼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一个时辰。
老皇帝说了册封典礼要一切从简,但没曾想是,这么简!
身上吉服大小也算合适,真契仅用一刻时间就把吉服送了过来,不经量体裁衣,和长时间的缝制,只能说明……
这或许是前二十一任皇后中某一位的。
别人穿过的给了她,她也是很开心的。
毕竟,这从头到尾的金石珠子都足够在京城买几套豪宅了,有什么可不满意的呢?
真契与凤辇在外等候。
真契对她再次祝了句:“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坐上凤辇,白杨有些恍惚。
两天前,她还在家里研读剧本,被小助理逼着睡觉……
可现在,眼前是高耸入云的朱红宫墙,和长得望不见尽头的石砖宫道,以及所逢宫女、太监皆分散两旁对她行叩拜大礼的场面。
他们喊着:“皇后娘娘吉祥,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吉祥千岁。
如今,她还是按照剧情做了皇后,时间上不过是差了一日,那结局……
她扶正龙凤冠,直视前方长路。
戏剧源于生活,参演数十部宫斗剧,也算是有经验了,既来之则安之,改个结局就是了!
“皇后娘娘。”
白秀听见声音偏头看去,真契跟着轿,靠前一步给递她上一封名册:“娘娘,这是凤栖宫宫人名册。首领太监叫小圆子,掌事宫女叫素馨。”
白秀接过名册翻看。
真契瞧她仔细细读名册,纤细的手指在一个个人名和他们入宫后服侍过哪些人物,做过何事,犯过何错以及受过哪些处罚上一一划过。
真契瞧得有些糊涂,但似乎想到了什么,便压低声音道:
“娘娘……娘娘家中生变,身边没能留下贴心的侍婢。凤栖宫这些宫人中,有的服侍过几任皇后,皆是有经验的。娘娘先用着,若不合心意,到时候可以再换。”
白秀将名册看完。
凤栖宫里的人都是在宫里做了三年以上,极少有被罚的经历,确实是熟手。她点点头:“多谢公公照拂。”
合起名册,路过天子殿,远远瞧见在最外边的左掖门门下直立一个人。
男子,清瘦高挑,身穿赤红官衣,头戴乌纱帽。
离得太远,看不清面貌。
他站在门下的阴影里,姿态挺拔如青松。
白秀指了指那人,探身向真契问:“真契公公,那人是谁?”
真契顺着看去,看后抿了抿嘴,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回皇后娘娘,那人名唤沈确,现在任职……监察御史。”
白秀瞥见真契眼中那抹复杂,她又朝真契靠近一些,打探道:“现在?那他以前是……”
真契瞧着白秀好奇的眸子,犹豫再三压低声音讲道:
“回娘娘,沈确沈大人原是金榜题名的状元郎,也曾是堂上拜相之人,与如今的卫相并堂而立。”
“可数年前,他被检举贪污受贿,但证据不足,罪名难定,僵持之下他得先太傅作保,故而皇上只贬他做了监察御史。”
真契唏嘘不已:“从正一品官,贬至八品……”
贪污受贿?
白秀再次看向掖门那处。
观望那人纹丝不动的站着,风迎面吹向他,又在他身上流连。
风耍弄着他那身赤红官衣并不停向后拉扯,不经意间显露出他的身形,腰窄得似乎只占官衣的一半。
这才看见,他的衣服原来那般松垮。
贪污受贿之人,能有这般消瘦?
苦肉计吗?
她突然对这个人好奇起来:“那他为什么站那儿?是想求皇上恢复官职吗?”
“这个,”真契摇摇头,“奴才就不清楚了。”
从那赤红的身影入了眼,便再难以忽略。
真契忍不住为他叹息,想了一下小声道:“皇上每逢月中上一次朝,其余日子沈大人都持着笏板站在那。许是朝堂上没能说的,想私下里对皇上进言吧!”
“皇上不见?”
真契摇头:“从不见。”
“从不见他,他却还来,”白秀眯眼看着沈确那道红影,又问,“他那样多久了?”
真契捻指细数了一下:“回娘娘,有十年了,风雨无阻。”
白秀一哽,心头一震,凤辇一转,那抹红影即刻被宫墙掩住,消失在眼前。
“十年啊……”
···
凤栖宫
白秀踏进后,立即受了一众宫人的跪拜大礼。
看着如流水般送进宫里一箱箱的金宝,听着真契对那些宫人的叮嘱:“你们要照顾好皇后娘娘,主子不悦便是你们失职!”
忽而,飘飘菜香涌入鼻中,令她精神一振。
皇后宫里有小厨房!
御厨呀!
嘴巴狂飙眼泪,白秀捏起帕子点了点嘴角的湿润,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
听见白秀轻咳,真契适时地止住话,疑惑地瞧了她一眼,可下一瞬突然闻到香味,他立即明白过来。
真契忍住笑:“皇后娘娘,若无事,奴才则就告退了。”
真契离开后,宫里顿时陷入沉寂之中。
跪地的宫人屏气凝神,各个眨巴着眼睛仰望她。
似乎在听候她的差遣,或是在等她开口表态,好在她的指示和言语态度中摸清这一任皇后娘娘的脾气。
白秀:“起身,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