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金光
显然，这老道把我娘和陆缘化为了同一类人。
不过我却不那么认为，我娘是个奇人，但跟陆缘还是有不小差距的，毕竟我爷爷敢拿刀架她脖子，却只能给陆缘牵马。
当一个一心修道长生的人，问出这世上是否有仙，果真印证了仙道渺渺四个字。
没从小白狐这里得到他想要的，老道士嘴里念叨着：“鹤舞九天入云霄，但闻仙音不见形。”
老道士晃晃悠悠回侧屋，我喊住了他：“您是要跟妖怪那样化形了？”
老道驻足回头，发出无奈笑声：“贫道自锁二十余年，依旧没能阻止得了妖化，估计就在这几日了。”
虽然此前就听陆缘说过，但亲眼见到他的牛头，以及亲耳听到他承认化形，还是有些震惊。
西游、封神等各种小说里，都只写过动物修炼有成后化为人形，人化形为动物，闻所未闻。
“佛家说，相由心生，您既然很排斥妖化，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我疑惑道。
老道深深叹了口气，随即讲起了他小时候的一则故事。
这老道年幼的时候还只是个乡里放牛娃，老黄牛很通人性，但突然有一天，老黄牛将他堵在牛圈得一角，用牛头死死抵着他的额头，像是在做某种仪式，也是从那天开始，他像是开了慧，一呼一吸醍醐灌顶。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老黄牛年老体衰，家里早就商量把它杀了卖肉，老黄牛是怎么知道自己死期将至的，他不得而知。至于老黄牛将他堵在墙角，实则是帮他在‘坚骨髓、炼灵根’。
他这么些年，或许是一直感念那老黄牛的恩德，所以才会在潜意识里想修成那老黄牛那样。
二十余年前，他发现自己有妖化的迹象，就遣散了道观其余人，自锁地窖，并设了法阵，勾起云雾遮挡天机。
为的就是拖慢妖化的过程，但这么多年过去，已经到了拖无可拖的境地了，现在他只需要念头一松，就能直接化形。
老道士跟我们说完这些后重新回到了侧屋地窖，我则向小白狐打听起了妖的事情。
小白狐说，现在的妖开了灵智之后，大多会选择讨封的方式化形，而讨封只能找命格比自己高的人，这是最便捷的方式，她是运气极好的，开言窍的时候蒙受陆缘福荫，化形的时候又找到了我娘。
如果想要凭借自己的本事化形，难如登天，动辄需要千百年，但凭自己本事化形成功的，无一不是大妖。
只是她直到今天之前，都从来不知道化形还需要经历天劫。
我又问小白狐：“你们妖怪里的大妖，相当于什么级别的道士？”
小白狐摇头道：“不知道，但肯定也称得上是妙道仙修了。”
我好奇道：“你也化形了，算大妖吗？”
小白狐眯着眼反问：“你觉得呢？”
我哦了声，她肯定算不上，她成长太顺，她有如今的成就，完全是被我娘还有陆缘硬生生拔上来的。
但我对老道的本事有了更直观的判断，这人本就道法有成，从刚才卷起那阵风就看出来了，如果成功化形，恐怕本事更要高上几分。
就是不知道他比起被我烧了神像的那个土地，本事谁高谁低。
老道这个层次的事情我掺和不上，不过从他的言论中，可以看出他是清楚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的，只是他没法接受变成妖的自己罢了。
我和小白狐不再管他，去道观四处闲逛了几圈，顺道去找陆缘他们。
小白狐默默在我身后跟着，时而化作人形，时而又化作小白狐模样，一言不发，我俩一直闲逛到了傍晚。
以前我只跟刘玉衡这么一块闲逛着，跟小白狐一起闲逛，让我有种奇异怪感，我形容不出来那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或许是现在熟悉了，我总觉得小白狐比以前清秀了不少。
小白狐察觉我在看她，轻轻拨弄起头发，诧异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尴尬笑了笑：“没什么。”
小白狐也回以笑容：“你的眼睛，跟你娘很像。”
正说话时，我后背突然发凉，一股莫名的不安袭来，忙四处看去，在距离我们不远的一处山坡上，看见了数十道黑影。
看到黑影的一刹那，我如临大敌，忙对小狐狸道：“跑！”
那是数十个勾魂小鬼，为首还有几个身着华服的人，身上阴煞之气弥漫，多半是阴司土地、山神之流，甚至要比土地山神地位更高的存在。
一下出动这么多人，不是我能招架的。
我和小白狐动身的同时，那数十个勾魂小鬼同时随风而起，朝我们飘来，身上铁索敲击得叮当作响。
眼见即将被那数十小鬼追上，小白狐急停住，化作妖形回身冲那些小鬼龇起了牙。
“他们太快了，你去找陆先生。”小白狐微微压低了身子，做出扑上去的姿态。
说话期间，勾魂小鬼已然到了跟前。
我看清了为首那几人，一共五人，其中有四个与当日那巡游使打扮一致，在他们正中间的一个身着褐色官袍的人，手持一支判官笔，看着威武庄严。
看清后，我暗道不妙。
普通的城隍庙是没有配备巡游使的，只有比如罚恶司、赏善司这类的机构才配备有巡游使者。
至于判官笔，只有一司判官才有。
而阴司各司，类似阳间市级机构的直属单位，各司其职，论地位，比城隍都还要高上许多。
为了抓我们，出动数十阴差、四位巡游使、一司判官，这配置有点出奇地高了。
“阴阳轮转，生死有序，既然已经身死，为何不去阴司报道？”为首那手持判官笔的人开口怒喝。
小白狐比我更清楚阴司的配置，自然也知道开口这人可能是阴司判官。
这一声怒喝，隐约夹杂道力，附带着阴森鬼气扑面而来，原本蓄势待发的小白狐双腿一颤，连连往后退。
不过这判官的话让我搞明白了，他们并不是冲我来的，也有可能不是冲小白狐来的，只是凑巧碰到了而已。
“几位大老爷，她不是什么孤魂野鬼，是阴司正命敕封的山神。”我忙解释道。
为首那人皱眉扫视起小白狐，又伸出手来厉声道：“拿山神印来。”
小白狐早就被夺了山神神位，哪里还有什么山神印。
眼见没法糊弄，我冲小白狐喊：“回玄窍！”
“你没办法从这几位身上逃掉的。”小白狐摇摇头，踱步对为首那人说，“他的阳寿还没尽，你们阴司不至于滥杀无辜吧？”
“畜生受诛！”
为首那人不知道什么毛病，听了小白狐这话瞬时暴怒，手中判官笔一挥，一股浩荡阴煞之气如山海压面卷来。
小白狐见状，竟也不往后退，四肢一用力，迎着判官笔就扑了上去。
当！
一声清脆金属敲击声传来，紧接着尘沙四起，迷得人睁不开眼，尘沙中，金光显现，将傍晚的庙坡映照得如烈日当空。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一道声音自上空飘来，紧接着飘荡的尘沙瞬间落地，一切景象尽显眼前。
小白狐浑身被金光覆盖，被判官笔轰飞了出去，而那判官笔随着尘沙一同落在了地上，碎裂成了好几段。
金光撤去，陆缘的身影出现在场中，倒飞的小白狐直直撞进了他怀里。
“不过是问了你一个问题而已，阴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霸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