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内观
我本来打算连夜回去的，孙雅怕我半道出事，留了我一晚上。
或许是她很久没跟人说这么多话了，又或者是把我当成了跟她同病相怜的人，晚上一直拉着我谈天说地，直到我实在熬不住了。
次日清早，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做了顿丰盛的早饭。
饭间，我向她打听起了蕴养神魂的法子。
但孙雅却说，逆天争寿的手段，只有真正的道士才会。
我只能作罢，再另想它法。
此后辞别孙雅，我留了一半的钱给她，倒不是因为可怜她，而是因为她解答了我很多疑惑。
返程的路才走了一半，身后有人喊住了我。
是前一日来找孙雅的那个汉子，他见我停下脚步，加快步子跑到我跟前，从兜里摸出一个用方帕包着的东西递到了我手里。
他说这是孙雅托他追交给我的。
方帕包得十分精致严实，看得出来孙雅很珍惜这东西，拆开后，露出了里边两张泛黄的纸，上边写满了字。
只一眼，我就断定这是那个老道士传给张端公的几张纸。
在纸的下方，是我留给孙雅的钱。
汉子喘匀了气才补充道：“孙雅说她早上忘记了，逆天争寿的手段她不会，但道士修道本身就是逆天争寿的过程，你让那个女娃学一下这纸里边的本事，兴许能有效。”
孙雅并没提任何关于钱的事情，显然是她不想因为这些事矫情。
汉子又说：“孙雅说，她祝你今后的路，神伏鬼藏，诸邪回避。”
我百感交集，也没过多矫情，收下了孙雅的礼物，并让汉子转达谢意。
我赶回村里后，先去了一趟刘玉衡家。
去时刘二爷已经入土为安，戏班子大多数人也都散去了，只留下零星几个人还在帮忙整理东西。
他们见我回来，不等我打听刘玉衡的情况，立即迎上前跟我说：“你赶紧回去看看吧，你家出了个不得了的事情。”
我问是什么事。
他们说：“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看他们说得严肃凝重，我立即往家赶去。
不少村民此时正聚集在我家门口，热闹非凡，见我走来，他们才忙让出了个通道，我这才得以看清楚。
他们围着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尸体，看起来大约有个二十多岁，身上盖着一些破烂衣服和被褥，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也没有半点生机，头发用根木棍挽了个发髻。
我并不认识这个男人，便问道：“你们把死人摆我家门口做什么？”
我的话让村里人很意外：“你也不认识吗？我们都瞧着面生，这肯定不是我们附近的人。”
我说不认识。
此后，村里一个发现尸体的老妇人说起了这尸体来龙去脉。
她今早上从我家门口过路的时候，看见门口摆着个人形陶俑，以为里边装的是什么宝贝，就找了块石头，敲开陶俑，里边装着的就是这具尸体。
刚开始这尸体赤身裸体，现在身上盖着的破烂衣服，都是由村民找来给他盖上的。
经由老妇人这么一说，我恍然明白过来，知道了这尸体的来源。
前日棺材被烧后，我就看见淤泥被烧得陶化了，但由于有棺材灰遮着，以为只是一堆烧干的泥巴，而且烧了那么久，里边尸体恐怕也早就变成了灰，所以没太在意。
村民直呼作孽，认为这是有人要故意害我家，所以才弄了个尸俑扔我家门口。
“烧了吧，太晦气了。”
他们提议烧掉尸体，留着指不定生出什么祸端来。
我赶忙阻止了他们，让村民都散了，我自己处理。
大多数村民也不愿意掺和这个事情，但也劝我别自己处理，让我爷爷回来了交给爷爷处理，他们还不知道我爷爷现在已经投阴司去了。
村民散尽后，我将尸体拖回了屋里。
要是放在几天前，我绝对不敢这么做，但这几天经历的比我一生都要精彩，以至于一具尸体，在我眼里都成了跟烂肉一样普通的东西。
只是我原本以为棺材里装的肯定是个女人，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个男的。
我找来一些香烛点在了尸体周围，大家都拿香烛敬神敬鬼，就跟孙雅做饭招待我一样，点了香烛就算是供他饭了，礼多人不怪。
“打搅您休息了。”我冲尸体拱手作揖，“香烛不够的话，您开口跟我说。”
尸体没回应，此后我又尝试说了些话，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让我不由得怀疑，这就是一具简单没有腐烂的尸体，但很快就否定了这想法，毕竟那么大火烧了一宿，尸体都没被烧毁，其中肯定有他特殊的地方。
况且，爷爷不可能留一具普通尸体给我做后手。
我在尸体旁边念叨了很久，最后只能无奈放弃，烧了火盆，端了把椅子，坐在尸体旁边研究起了孙雅给我的那两张纸。
纸里边虽然写满了字，但其实只讲了两样东西。
一个是孙雅跟我讲过的‘望气’，另外有一个则是‘内观’。
孙雅并没说完整，望气，望的是周天万物之气，不止是已经产生的道力和真气，更可以望四方存在的元气，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灵气。
内观，则观的是自身奇经八脉、五脏六腑、玄关一窍。
这两个术法，正好构成了一个整体。
通过望气，寻找周遭四方的元气，纳气入体，这些元气会逐渐让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产生气感。
一旦产生气感后，就可以进入内观阶段。
能很清楚感受到元气在已经产生气感的器官中游走，并以元神引导元气与人体元精在器官中合炼，最终形成道力，储存在玄关一窍中。
常人所说的一窍不通，指的是心窍。而道士所说的一窍不通，指的则是玄关一窍。
元神、元精、元气又可以相互转换补充，这个过程叫气化为精、炼精化气、炼气化神。
只是各人体质不同，元神、元精也有差异，体质差的，如果不懂炼气之法，就需要靠药物来补充。
人们口中常说的气泻则死，指的也是这几种气。
不知道是因为蒙受长辈福荫，还是因为我天赋异禀，我只扫了几遍，就大概明白了这两张纸上所写的东西。
并很快通过望气，捕捉到了四周极为稀薄的元气，尝试了第一次纳气入体，只是过于稀薄了，只能隐约感受到元气在器官中的流转。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小个子城隍说的那句‘地灵才出人杰’，这个灵指正是灵气，也就是元气。
了解完这一套流程后，我也发出了和小个子城隍一样的感叹。
这穷乡僻壤，元气稀薄的地方，是怎么同时养出爹娘和爷爷这样三位人杰的？
将纸上内容吸收理解后，我欣喜若狂地跑到了刘玉衡家，将这两张纸交给了她，并将我的见解悉数托出。
她是有一定基础的，应该可以理解这两张纸里的内容，只要能学会，以气养神，就不会出现‘气泻而亡’的情况。
而刘玉衡并没有因为这两张纸上的内容而感到高兴。
让她开心的是，我能弄到这两张纸这件事情本身。
“叶丹宵，不管遇到什么麻烦，你都能有办法活下去呢。”刘玉衡笑脸盈盈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