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望气
“行啊,一个月后,我去城隍庙拜访你。”
我发狠回怼了句。
大火烧了一整夜,不管是水淹土囤都灭不掉。
直至棺材化为灰烬,只留下一堆被烧得陶化的淤泥。
旭日东升,我将刘玉衡背到了灵堂,交给了戏班子的其他人,跟戏班子的人简要说了下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们毕竟不谙此道,这些事在他们眼里惊世骇俗至极。
戏班子的人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们给我的建议跟刘玉衡说的一样,那就是逃命,逃出本镇城隍庙管辖范围。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刚好可以去外边找找除了香烛之外,其他能蕴养神魂的办法,刘玉衡要是死了,我真就成孤家寡人了。
不过在跑路之前,还有最后一个法子,也是我如今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法子。
从灵堂回来,我先在家休息了半日,随即收拾了家里所有值钱的物件,出门往邻镇赶去。
不是逃命,而是决定去找一个人。
我要找那个几十年前做过正申冥府,并且成功活下来的张姓端公。
川渝多神汉神婆,巫觋之风盛行。
所谓端公,其实就是学了些道教手段的神汉,大多是沽名钓誉骗钱的人,但张端公绝对是其中少数真正有本事的人。
大概十年前,我见过张端公一眼,他是刘二爷很要好的朋友,不过那会他就已经垂垂老矣。
如今他是不是还活着,我并不确定,只能赌一把。
当日傍晚,我循着以前模糊的记忆,找到了张端公家门口。
敲门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把我迎进了屋里,她自称是张端公的孙媳妇,叫孙雅。
我表明来意,但她却说我来晚了。
张家一家在六年前就全死了,如今只剩下了她一个寡妇。
“怎么死的?”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都凉了半截,同时也感到诧异,张端公去世我并不意外,但他的儿孙年龄应该不大才是。
提到此事,孙雅神色多了些哀婉。
“家里长辈沾了这一行,五弊三缺占全了,遭了天罚。”
随后她跟我讲起了张家发生的一系列奇异故事。
张家起于张端公,张端公年幼时给过路边快饿死的老道士一个菜团子,此后被老道士掳走,在荒山给老道士端了几年尿盆,老道士死前从一本书里撕下几页送给了他。
此后张端公靠着这几页纸安家立业,后将这几页纸传给了他儿子,也就是孙雅的公公。
而孙雅的丈夫出生时胎光黯淡,不适合做端公这一行,则在孙雅嫁进来之后,张家将这几页纸传给了她。
孙雅的公公,死于一场捉水鬼的意外,死法跟刘玉衡走阴遭遇类似。
她公公下水捉水鬼的时候,同样借了某位神仙的名字,在水里揪着水鬼上下翻腾,她那时刚入这一行,不懂忌讳,瞧见自己公公被水鬼拖得时隐时现,情急之下喊了一声爹。
于是她公公就被水鬼拖到了水底,死不见尸。
至于孙雅的丈夫,张端公的孙子,死法就更稀奇了。
孙雅学有所成之后,某日外出给丢了魂的小孩收惊,深夜未归,她丈夫怕她路上出事,于是打着火把顺路去接她,半道突发奇想,想试探她到底是不是有真本事。
于是躲在她必经之路的树上,等她经过的时候在树上学山魈鬼叫,被她抽出师刀朝天上一挥,切掉了脑袋。
一直等她回家打开装脑袋的背篓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丈夫。张端公一口气没提上来,活活怄死了。
此后,张家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村里都觉得她是刑亲克友的人,自然没人愿意再娶她,也没人愿意再找她做事。到如今,她已经守了六年寡了。
我听完这些事,再看孙雅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奇怪了,村里这些传言,不是无迹可寻的,与其说张端公一家死绝是天罚,更不如说是人祸。
“你节哀。”
我不免腹诽,但嘴上还是不咸不淡安慰了句。
孙雅看着我坦然乐了下。
此时一个中年汉子找上门来,看到这个中年男人,孙雅神色明显慌张起来,让我在堂屋等她一会儿,她起身随那男人出门说了几句,而后就见男人失落地走了。
农村有太多蝇营狗苟的事情了,我一眼就明白过来,孙雅多半是委身于这个男人了。
不过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
而且张家人死绝后,没人找她做事,张家又无地可种,她总得活命才是。
再则她身边没有刘二爷、刘玉衡这种胜似亲人的人,爷爷躺床上那十几年,如果没有他们,我恐怕也早就饿死了。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想法子救刘玉衡的理由。
等孙雅再回屋时,丑事被人撞破的窘迫,让她羞愧得满脸通红。
“一个熟人,他找我有点事。”孙雅心虚地信口解释。
我连连点头,也不戳穿她,而是将此前从家里收拾的值钱东西一股脑全拿了出来。
孙雅脸上写满了茫然和疑惑。
我赶忙说:“我是想请你出手解决我家的事。”
孙雅神情一滞,而后摇头拒绝了:“那些手段,我都忘得差不多了。而且你爷爷那样的人遇到你家的事情,都只能以命犯险。我一个野路子出生的人,碰上土地、山神之流还可以沟通一下,可对方是城隍,真正的地祇神灵。”
“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我喃喃道,内心深感绝望,但孙雅接下来的话,却给了我希望。
“也不是,川渝这一带的巫觋之术,都是传自于道教,端公奉为传家宝的手段对于真正的道士来说,只是边角料而已。听我家那位的爷爷说,当年把他掳走的那个老道士有个手段,叫做‘拘神’,只是探手在空中一抓,就将当地城隍从庙里拽了出来,你家这局,大概率只有真正的道士可解。”
川渝地界对道教推崇备至,听说在特殊时期以前,各地零散都有一些小道观,只要有道观的地方,大多天清地明。偶尔也会有一些游方道士进村要饭,顺带帮村民看病解惑。
只是特殊时期之后,这些小道观大多毁于打砸,那些道士也都走了。
至少我这十五年,没见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道士。
之后我问了她一些其他问题,其中就包括了小白狐和矮个子城隍头顶上萦绕的白雾到底是什么,甚至我在孙雅的头顶也能看见一缕缕白雾。
“望气。”孙雅很快给了我答案,那个老道士撕下的两页纸里,记载了两个术法,一个叫内观,另外一个就叫望气。
所谓望气,主要分两种,一是望山海之气,用以看风水,择福地。二是望万灵之气,可辨吉凶、明神通。
“人有顶上三花,胸中五气。三花聚顶,周身神、气、精聚于玄关一窍,这些东西就是道力,也就是俗称的真气。所谓明神通,就是可以通过捕获道力在玄窍之外的显露,来判断一个人神通大小。”
而那些白雾,正是道力在玄窍之外的显露,白雾越浓郁,则代表神通越大。
孙雅很惊异,因为想要捕捉到道力,需要开天眼。
而我没有经过系统性的学习,竟然也能开天眼,甚至我玄窍中的道力,也比一般人要充裕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