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所以我对你厌恶至极
房间里，林森森合上门后便站在门口，瑟缩着，低着头，薄薄的刘海挡住了她的眼眸。
萧霓轻轻拉开座椅，坐了进去，眼睛却死死盯着她。
“小森，护着你的人可真多。”
林森森并不明白她的意思，仍是低头不语。
“小森，你是不是特别不明白为什么要领养你回来。剥夺了你的选择权，让你生长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
林森森嘴唇微张，抬起了头，看着萧霓，妈妈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
“我其实，那时候是个丁克，我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我不想生孩子，也不想成为一项交易品，所以我撒谎说我很难怀孕，甚至上下打点买通了医生，就是想让那些想和我联姻的男人打消念头，可惜偏偏小小的林家不在意，甚至答应我做赘婿的要求。”
萧霓的眼神中流露出沉积多年的哀伤，面色平静的和面前的养女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我不爱林佟，可是生在这个家里，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没想到，你外公竟然找了占卜师搪塞我，逼我去领养一个孩子，这比让我生孩子还痛苦，我一眼在一群孩子里挑中了你，是因为你眼里的渴望和热情，虚假的母爱可以随意掌控你。可是，我后来发现，连和你虚以委蛇的时间和耐心都没有。”
萧霓站了起来，走到已经有些瑟瑟发抖的林森森面前，看着她的眼睛。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这个家也不会是你渴望的那份归属，也不会有你渴望的那份亲情。所以你离开吧，离开鸣垚，也离开萧霆，你们是不可能的，除非你外公死了。离开后你会得到一大笔钱，去你自己想去的地方吧，只是不要再留在这里了，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又在林森森侧头掉下眼泪时闪过一丝怜悯。
“好了，我该说的说完了。”
萧霓将林森森推到一边，打开门要离开。
“您怨我吗？”
林森森的声音很小。
“是，就是因为领养你，我的人生才会像现在这样，所以我对你厌恶至极。”
萧霓说完就离开了，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哒哒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厌恶至极。
她终于听见了妈妈亲口对她说出了这句话，不，她已经不是她的妈妈了，或许从来不是她的妈妈。她一直是一个孤儿，是一个不能拿来用就要被丢弃的棋子。
离开吧，认输，快走吧，她不会再看你一眼的。
……
萧霆将萧霓送到车上，和萧霓在车里坐了会。
“阿霆，希望有一天，你能自由，能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但是现在，你没能力保护她的时候，就放过她，她应该去过她自己想要的人生。”
“姐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之间有什么吗，你以为爸也看不出来吗？”
“有什么？”萧霆斜睨着看她，反问道。
“你心里清楚，劝你别走上不归路。”
萧霆冷笑一声，表现得毫不在意，“其实，你们不要她了，要撇清关系，对我的好外甥来说，关系撇的越清，那小子也越能光明正大。于我呢，倒还不太清楚。”
萧霓愕然，眉头拧在了一起，伸手在萧霆的脸上落了一巴掌，清脆的耳光声被埋没在雨夜里。
等到萧鸣垚敷好药，萧霓直接把他带走了，这下他倒是没再反抗，乖乖的跟萧霓去了医院。
这个房子终于清净了，萧霆走到林森森的房门前，抬起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隔了一会，门却打开了。
林森森有些惊讶的望着眼前的男人。萧霆的手迅速地收了回去。
“她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林森森微微一笑，脸色苍白无力，笑起来好像也没有灵魂。
“嗯。开门是要去哪？”
“没事，就是想看看小舅回来没。”
萧霆怔了一下，原来她是在找他。
“嗯，回来了。”
萧霆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发顶，她的鼻尖红红的，眼周也是红的，隆起的锁骨和裸露的肩头被光照得发亮。这一刻，他想把她揉进怀里轻抚她的额头，希望这样能让她睡一个好觉。
“小舅，你能不能抱抱我。”
他们的视线在此刻交合，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萧霆的心跳动着，不停地问自己，可以吗。
他的心没等到回答，女孩已经轻轻抱住了他，她的脸颊贴着他有些起伏的胸膛，双手温柔地环着他的腰，她的脑袋在他胸膛上温柔地蹭了蹭，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偷偷养过的那只黑色小猫。
那只小猫，后来被萧老爷子发现，拿去安乐死了。
萧霆犹豫要不要抱住她时，理智已经占了上风，他的大手将她的胳膊推开。
“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会为你找好新的住处。”
新的住处，连他也不要她了。
鼻尖还萦绕着他身上的烟草味和酒味，她竟一点也不觉得讨厌，她大胆地单方面拥抱了他，到这里，就足够了。
“小舅晚安。”
“晚安。”
萧霆窝在床铺里，抱紧了被子，回忆着从前。
第一次见她是在医院，下雨的夜晚，被抛弃的她，裙摆上沾满了雨水，他怜悯她。等她稍大一点，他们只想把她扔在学校寄宿，他怜悯她。
她总是渴望爱，渴望亲情，她聪明、胆大，在学校有人欺负她，她就自报家门，骄傲地说她是萧家小少爷的外甥女，有胆子大不怕的，她就骑在他们的身上暴揍他们一顿，黄管家没少去处理，也因此，她没有朋友。
或许因为不是亲生，也或许是因为她总能完美迎合上老头的心思，老头很少责罚她。所以萧鸣垚嫉妒她，总欺负她，她都无有不依，她的逆来顺受，只是怕被这个家丢弃，她要努力做一个听话的女儿、外孙女、姐姐，只因在这个家里，她是外人。
看到这些，他都想对她更好一些，把她带到自己身边亲自照顾，说是照顾也很少与她讲话，他总是在避嫌，也不懂怎么跟女孩子相处，还是比自己小八岁的。
他从衣食住行方面都对她极好，是从什么时候，这怜悯好像变了味道，是她梦里的呓语，是这几年身边出现什么女人他都只能从其中看到她的影子，还是不管她十八岁还是二十三岁身旁都一直站着一个温润如玉的宋知许，还是萧鸣垚大胆的宣布着自己的在乎和感情。
他们都不像他，他只会躲在阴暗的沟壑里，只敢一点一点回忆，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做着有关于她的梦境。他只敢在背后大胆的看她几眼，只要梦醒时分，她还在他的视线范围，那他就知足了，真是没出息，萧霆。
萧霆又握紧了被子，幻想着，他的怀里还有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