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榜上有名
天德十九年，三月末，谷雨。南街吏部衙门口一大早就放起了炮仗，一张张红底黑的榜单在那道象征着跃龙门的门板上贴着。
现场人头攒动，连门口那棵老歪脖子树上也爬满了人，摇摇欲坠，看的让人心惊。
许晏清挤过一个又一个人，站在榜单之前，他的眼睛从第一张榜单开始上下扫视，没一会就在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对于这场春闱他自然是有信心的，不过看到自己榜上有名，心中还是喜悦的，他现在只想连忙修书一封，寄到云州，给家人们分享这份喜悦。
“中了，中了！哈哈哈哈！”突然之间现场有些骚动，许晏清凑过去看见大家围在中心有一名坐在地上头发花白，老泪横流的考生，他不知是哭是笑，满脸泪水，趴在地上低声抽噎着：“考上了，考上了……”
或许是同乡，或许是有人看不下去，将他从地上扶起，那老考生也自知失态，连忙向众人行礼致歉，周围考上的人自然回礼。大平官场只按考试年份来算，说起来以后入朝为官，大家也自然都是同一辈分来论。
当然这也只是门口的一个小插曲，现场状若疯癫者不在少数，连当值的官差也见怪不怪。考上的人欣喜若狂，喜极而泣，没考上的捶胸顿足，懊恼不已，像许晏清这般平静的还是少数。
“晏清！”
“玄度兄，高平兄。”
三人相视一笑，都有些恍惚，许晏清与李玄度既是同乡又是同窗，二人知根知底，对这次科举都有信心，鲁高平虽然走了关系，但本事还是有的，又在群贤书院苦读数年，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齐王府，在榜单揭幕的第一时间，就有一份已经抄录好的送到他的手里，吴桐粗略的扫视一眼，看到他关注的几人都在榜单上，就放下心来。
春闱里那些勾当他自然知晓，这些个达官贵人虽然都是酒囊饭袋，但也不会傻到把手伸的太长，万一事情闹大，皇上怪罪下来，这怒火谁也承担不了。
翰林院则是两头当好人，既然谁也得罪不起，那不如各打五十大板，谁的关系大，谁先上，那些个人自然不敢说什么，这样算下来，即让那些有真才实学的人能够货与帝王家，又能够安抚上面的脸色，可谓是一举双得。
“呵，都是人精。”吴桐想到这里发出一声冷笑，“王管家，备轿。”
北市香满楼，许晏清领着二人来到这里，前几日他便与吴桐约好，放榜之日来此小聚，所以一大早便赶去了吏部衙门，这一来一回正好到了中午。
伙计也是个精明的人，看到三人进来便知道是榜上有名的贡士，立马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三位郎君，可有预约？”
许晏清报出吴桐的名字，伙计更加殷勤，领着三人去到二楼包间。
“晏清，这里吃一顿可要花不少银子，你我几人如此关系，就没必要了吧！”
那李玄度拉了拉许晏清的衣服，他自然知道这位同乡虽然衣食无忧，可并非大富大贵之人，也非大手大脚之人，所以还是劝告着他。
“玄度，不必担心，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吴兄嘛，正是他今日在此设宴，你我三人只是白白得了一顿而已。”
推开房门，里面早已坐了几位年轻人，大家互相行礼，才得知原来都是同一届的考生。
“在下许河海，云州人士，这两位是我的同窗李无忧与鲁明侦”
“见过三位，我们三人也是刚刚来到此处，在下陆良，惠州人士，这位是谭同与周巍。几位也是吴兄应邀来到此处的吧！”
“正是！”
“许兄是云州人士，不知有没有听说过年前云州塘岸县杀人取心一事，可谓是闹得沸沸扬扬。”
“在下正是塘岸人，年前家中正有一族叔因为此事而去世。”
“许兄节哀，犯人听说正是塘岸县县令，也是可恨，作为一方父母官，如此残害百姓，该杀。云州不太平，我惠州也是时运多舛，前几日家中来信，听说惠州刺史贪污受贿，还勾结外邦，倒卖货物，刑部的人去抄家时，翻出的财物不计其数，白花花的银子照的街上都亮堂堂的，谁知道平日里以节俭出名的人私底下竟做出这般肮脏勾当。”
“毕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许兄说的极是，不过说来有趣，这新上任的刺史大人不是朝廷派去的，而是直接将那清水县县令提拔为了惠州刺史，能让陛下做出如此决定，看来这清水县县令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在下回乡探亲时，在清水县曾逗留过两日，确实是民风淳朴之地。”
“大丈夫生当如此，与诸君共勉！”
众人以茶代酒，陆良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几人坐在一起，不一会就融洽起来。
等吴桐打开门时，本以为会冷场没想到几人正相谈甚欢。
“几位，路上有些拥挤，耽搁了些时间。”吴桐向几人致歉。
众人也都站起来回礼，这位可是年纪轻轻便当上了监考的人，可不敢怠慢。
“吴兄，我看了这次榜单，并没有你的名字，是没有参加这次春闱吗？”
还不等吴桐作答，陆良便已经开口：“吴兄作为此次春闱的监考，自然不在榜单之上。”
一脸发懵的许晏清显然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有些疑惑的看着吴桐。
“哎，一些小事，不足挂齿。”吴桐摆了摆手，“几位还未点菜吧，我们边吃边说。”
香满楼不愧敢号称京城第一，饭菜端上来时，几人都有些傻眼，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菜品，都下意识的咽动口水。
“几位，请吧。”吴桐动了动筷子，尝了一口，食材可能比不上宫内，滋味却是不差的，不过这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放眼整个京城，除了御膳房，还真没几家能做出这般味道的。
桌上几人都有些狼吞虎咽，就连最会说的陆良也顾不上，一直吃着东西。
“几位，在尝尝这酒，以前可是宫内进贡的。”
吴桐倒出琥珀色的液体，放在鼻间闻了下，与前世记忆中分毫不差，或许还要好上几分，一饮而尽，在嘴里打了个转，咽了下去。
“吴兄，这酒喝着有些不爽利，有没有更烈点的。”陆良喝完杯中的美酒，也没感觉有多好，还有些发酸，还不如老家酿的高粱酒。
“陆兄。”许晏清举起酒杯品了一口：“这酒唤作葡萄酒，是要品着喝的。”
“许兄见多识广，在下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哈哈哈。”
吴桐又唤来伙计将店中的好酒上了个遍，听到这，桌上爱酒的谭同与鲁明侦眼前一亮，心中对吴桐敬意又上升了一分。
吴桐前世不爱喝酒，但也并不讨厌，有些人只有目酣神醉之时才是自己，他今天来到此处这正是为了这事。
似醉如痴之时，几人神色都有些模糊，吴桐静静的观察着面前几人。
陆良太过高调，需打磨一番，平平心气；李无忧与周巍都是典型的学究，有些迂腐；好酒的谭同与鲁明侦，一人正在痛哭，一人放声高歌，这二人正好相反，一个抬一个压，而许晏清此时正在酣睡，太过纯良，没有心机，在官场也算不得好事。
吴桐手指轻叩桌面，嘴角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