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如此这般，便对吗
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如果你打了他一巴掌，再给他一个枣吃，他可能会感谢你；可你若是给了他一个枣吃，再打他一巴掌，他可能会跟你生气。
这些考生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三天两夜过后，最后一声锣响，大家都疲惫不堪，精神和身体双重折磨，胡尚书站在考场前，说着些漂亮话，按理说作为这一届的主考官，这些考生入朝后都是要叫他一声老师的，不过此刻的他显得很平民，仿佛是同一场的考生般。
“各位考生，大家今日过后，便可休息几日，等皇榜一出，宴席上，与诸君共饮。胡某在此预祝各位蟾宫折桂，榜上有名。”
“多谢胡大人！”众人听到这番话，心情也是异常激动，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骑着高头大马，在京城之中羡煞旁人的场景了。
吏部衙门口，大家鱼贯而出，有人面带笑容，胜券在握，有人苦涩发笑，摇头不语。
翰林院，自从试卷交到此处，各位审卷的学士们已经被限制了自由，出行都有专人相陪，自然也是为了保证科举的公正。
明面上的工作已经完成，暗地里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一张又一张密信从各家达官贵人手中传出，交到翰林院学士手中。这些考生要么是同族子弟，要么是师出同门，要么是厚礼相交。有才有德的学子们自然会脱颖而出，可那些纨绔子弟书没读几本，官场一套玩的比谁都娴熟，再加上各个官员都想培养一下自己的亲信，所以这倒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做法。
春闱过后，最热闹的地方恐怕要数得上北市的各家酒楼乐坊了。这些考生在经受过一阵重压之后，往往会来此地寻欢作乐，而坊间的那些小娘子也会使出浑身十八般武艺，万一有幸被哪位高中的学子看重，不说娶为正妻，单是做妾也好过每日在此处赔笑。
花满楼中，许晏清坐在桌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水，身边的小娘子酥胸半露，轻纱掩体，端着一杯酒向他靠过来，他却不动声色的顺势推到一旁。
本来他是不愿来到此处的，但架不住同一个学院考生一直相邀，几人也是多年同窗，不好拂了别人好脸色，便也来到了应允前往。
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过于激动，邀他前往的那名同窗此时面色通红，整个人更是放浪形骸，已是衣衫不整的坐在椅子上，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伸手想去揉旁边的小白兔，小娘子显然是花间高手，娇笑着推开那只咸猪手，主动奉上一杯酒，男子却不依不饶，不达目的不罢休般继续伸手，可始终也碰不到。
“啪”的一声，声音一下静了下来，几人都望向那名同窗，只见他满脸怒意，指着那小娘子，女子显然满脸委屈，捂着被扇通红的脸，欲哭无泪。
“不过是一名风尘女子，看的起你才碰你，在这跟老子装什么清高。”
男子在酒精的作用下似乎有些上头，嘴上说说觉得不解气，又抬手准备给面前的人一巴掌时，被许晏清拦住，他连忙跟旁边女子示意，带这位被打的女子出去，自己好言相劝道：“高平兄，不止于此，消消气。”
其他同窗也是纷纷附和，那男子才作罢，大手一挥道：“诸位同窗，今日是在下的过错，找了这么个地方，扰了大家的兴致，我赔一杯。”
就在他准备倒酒的时候，门一下被打开，闯进来几位体型高大，面色不善的大汉，一位打扮妖娆的老鸨领着那名被打的女子走进来。
“几位公子，打了人还在这潇洒，看来没把我花满楼放在眼中啊。”
“花满楼算什么东西，也在本公子眼中？”那名同窗把酒杯摔在地上，显然气头未消。
老鸨看到这，脸色一黑，语气有些不善：“看来这位是想见识见识我花满楼的厉害了，来人给他松松筋骨。”
一名大汉狞笑着走出来，对付这些手无缚鸡之力读书人，他一个人足矣。
“慢着！”许晏清挡在男子身前，拱手行礼道：“这位夫人，确实是我这朋友犯错在前，你看这样可好，这小娘子的医药费由我们作付当做赔礼，如何？”
“呵，你倒是个明事理的主，可怜我这女儿，两天接不了客，这怎么算？”
“这…”
男子看到这种场面，火气又涌了上来，推开面前的许晏清，大喊道：“不就是想要钱吗？老子有的是钱！”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银票，足足有上百两，扔到老鸨面前，“我还告诉你，敢动老子一根汗毛，明天你这花满楼就得给我关门，老子今年可是已经榜上有名！”
虽然皇榜未出，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这男子话语是什么意思，又看他这般作态，老鸨一时间也有些拿捏不准，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收了钱就出去了。
“在此就先恭喜高平兄了！”几人都对酒桌上的男子贺喜，许晏清也是苦涩一笑，抱拳行礼，那酒醒了一半的男子自知说错了话，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对面前的同窗回礼。
经过刚才的闹剧，众人都没了兴致，也各自散场离去。许晏清独自一人走在街上，看着面前的繁华之地，自己在京城求学多年，却感觉始终融入不到这个地方。
京城太大了，大到可以包容一个人在这里做任何事，犯任何错，可它又是这么小，小到在这里举步维艰，小心翼翼。
“少年郎，来份汤圆吧，解酒解腻。”街边一位推着车的老人对他吆喝着。
他坐在街边，沉默的吃着汤圆，汤圆很甜，可化不开心中的苦。
“少年郎，何事看起来如此哀愁啊！人生在世，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许晏清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这位老人，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倾诉的人，可今天或许是心情太过低落，这才说了出来。
“自古以来，不就是如此这般嘛！”
是啊，许晏清也觉得自己有些钻牛角尖了，此事屡禁不止，愈演愈烈，也是人之常情，可自古以来，就如此这般，便对吗？
他付过钱，离开了摊子，暮春夜晚的天气依旧带着一丝寒意，可他感觉自己浑身火热，身上力量迸发，他奔跑起来，一口气跑到平江旁，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喊：“不对！”
江上有船家在那破口大骂：“大半夜瞎喊什么？见鬼了是吧！”
“哈哈哈哈”江边只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回应。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