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绝非吉凶
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我泪眼婆娑，李先生轻拍我肩，安慰道：“放宽心，若非冥将收他，他或许能谋得一官半职，对你未来也是助力。我早有预感，这孩子的命运如此，在‘忘忧阁’中以阴气遮掩多年，如今无法回避，今日才带他外出。”
我震惊地望着李先生，期待他继续说下去，但李先生沉默不语。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呆立原地，直至遗体化为灰烬。
片刻后，李先生低头沉思，随后跃上一块土石，眺望牛家村方向。
他凝视良久，眉头紧锁，这是我首次见李先生露出这般神情。
我紧跟其后，登石远望，只见牛家村坐落于群山环绕的山谷之中，众多小径如蛛网般连接山岭与村落，密集如蜈蚣。
牛家村前端开阔，后端狭窄，形似一口棺材。
“此乃‘棺材风水局’，风水宝地，仙人葬于此，后代必享富贵，但现世人口过多，风水已破。”
望着山下密集的屋舍，村中人口不下数千，人满为患，风水不破才怪。
李先生手中的旱烟指向一处宅邸：“那便是牛皮皮的府邸。”
我恍然大悟，李先生为何要对那恶人牛皮剥下手，原来是为了整个牛家村。
而李先生先前担忧的阴兵过境，也有了合理的解释。阴兵过境非同小可，除非有重大妖邪作祟，阎王才会派阴兵征讨，难道……
“食此行饭，当尽此责。”李先生目光坚定，凝视牛家村。
李先生周身散发出一股气势，令我震撼。
哎呀，李先生今天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好威猛！我吐了吐舌头，在他背后扮了个鬼脸。
既李先生心意已决，我只好收拾心情，随他前往。
不久，我们踏入村中，村内房屋布局方正，宛如一口口棺材。
白幡出处，不知情者还以为村里家家户户皆有丧事，实则是牛皮皮的生辰庆典。
观村中景象，足见牛皮剥的影响力之巨。牛家村皆姓牛，近乎一家，加之牛皮剥的三个儿子个个非富即贵，引来无数攀附。
李先生领我深入村中，至村中心，小路渐宽，一片空地映入眼帘，中央矗立着一座宏伟的庄园，占地广阔，三进院落，大门两侧立着一对麒麟雕像，气势非凡。
门旁树立两根白旗杆，悬挂引魂幡，其上装饰着仙鹤，门前跪着两排整齐的人。
我们一到，门内走出一位精瘦男子，应是庆典的总管。他领我们至二进院的客厅，牛皮剥身着天蓝寿衣，端坐太师椅，眯眼笑着接受子孙跪拜。
牛家子孙众多，我们等候半晌才得与牛皮皮交谈。面对他那狡黠的笑容，我心中五味杂陈，未多言语，毕竟商谈之事非我所长。
我们此行目的本是为牛皮剥的棺材敲头，交谈之下才知，他们竟要求现场制作棺材。
起初李先生不允，经一番考量，终是答应。谈话结束，牛皮剥便命总管带我们至后院制棺。
后院堆放着各式木材，新旧不一，显得杂乱无章。
总管离去前特意指定一块旧木料作为棺底，并嘱咐李先生，随后离开，留下我们二人。
“天灾可避，人祸难逃。”李先生望着那堆乱七八糟的棺木材料，愁绪满怀：“天意如此，我亦无奈……”
我虽不明其意，但绝非吉兆。
“李先生，这……”
“牛皮皮太过贪婪，竟想肉身不朽……唉！”
“李先生，牛皮皮如此富有，为何选用这些旧木料制棺？”我望着满地旧木，疑惑问道。
“你有所不知，这些看似破旧，甚至裂痕斑斑的木料，实则皆为上乘之选，你细看……”
我弯腰触摸那块做棺底的旧木，入手冰凉刺骨，瞬间一股寒气直透心扉。
我本能地抽回手，恍然大悟，难怪他坚持用此木，原来这是一块沉阴木，价值连城，有市无市。
“居然能搞到冥阴木，这老头子手段还真不赖……”我独自嘀咕着。
“哼！他也活不长了，那冥阴木是从他人棺柩上拆解的。”
李先生的话语如同晴天炸雷，震得我哑口无言。
“您……您的意思是，这些材料都是从逝者的棺柩上拆取的？”
“不然怎会说他命不久矣？”
我愣怔半晌，恍然大悟，这牛二皮实在可恨，竟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此人真是死不足惜。
“李先生，这事咱们不能沾手。”我气愤地背起帆布包，拽着李先生的手便往外走。
“不能？为何不能？”李先生吹胡子瞪眼反问。
“李先生，您……”
“这种人你也想帮？”
那时我是真的动怒了，也是首次用这种语气与李先生交谈。
李先生倒不恼，摇摇头道：“他寻死，咱们也拦不住啊。”
我琢磨了好一会儿才领悟李先生的言下之意，原来其中另有隐情。我懂了，李先生这次要出手了。
于是不待李先生开口，我便从包中取出件件工具，开始搬桌挪椅，为李先生打下手。
每次李先生开斧造棺前必先拜祭祖师爷，虽说是为恶人造棺，但祖师爷的规矩不可违。
李先生整理了下那身破旧衣衫，一脸庄重地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口中还念念有词。
我连忙跟着跪下，模仿李先生的模样向祖师爷拜了拜，毕竟我是李先生收养的，算是他的义子兼弟子。
这些仪式完成后，我将工具递给了李先生，因那些木板皆已备好，无需榫卯，只需钉合即可。
这活听起来简单，实则复杂，其中门道颇多。
这些规矩都是前辈口头传授，丝毫马虎不得。
我帮李先生扶稳那块冥阴木，李先生一手托着木料，一手紧握那把乌黑的弯月斧，目不转睛地盯着木料，神色凝重。
李先生曾言，造棺首斧大有讲究，首斧即第一斧，至关重要，须全力以赴。
斧落木屑飞溅的距离，象征着此人生存的时日，这酒便喻示着此人的寿命，当然，这仅限于打造阳棺之人。
不过这些都是听李先生所述，我从未亲眼见过，对于神秘之事，我总是充满好奇。
“嘭！”
李先生手中斧头一挥，果真有片木屑飞出，弹跳几下，恰好落在李先生脚边。
这情景实属罕见。
木屑落地，绝非吉兆，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