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寒颤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直勾勾地看着李先生，他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天哪！这牛皮靴真是过分，生前作恶多端，死后还想享受如此待遇，实在难以忍受。
“他会得到报应的。”赵远气愤地跳起来说。
“像他那样的人，才不信这些。”我也在一旁附和。
李先生抽完一锅烟，轻轻在石上磕掉烟灰，又续上一锅。
“真没想到世上还有他这样的人……”我接道。
“哼！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这牛皮靴明日还要庆祝自己八十四岁的寿辰呢。”李先生带着讽刺的口吻说。
哎呀，这家伙真是胆大包天，不怕轮回无门吗？
人生三大难关，七十三、八十四、九十五，自己不走，小鬼来请，人们通常在这些关卡办大寿，大操大办，用喜庆驱散霉运。
“真晦气，哪有寿辰给自己敲警钟的？”赵远一脸困惑地问。
见我们不解，李先生叹了口气：“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该来的总归要来，躲是躲不掉的。”
我从未见过李先生如此忧郁，仿佛做了违背心意之事。
赵远好奇心旺盛，见李先生打开了话匣子，便又问起棺材匠这一行的种种。最终，李先生告诫他，好奇心太重会惹祸上身，赵远虽摇头表示不信，李先生见状也没再多言。而意外即将发生。
给牛皮靴敲警钟是明天的事，李先生见天色尚早，便给我们讲起了本门的一些事情。
他告诉我们，木匠与戏班同宗同源，皆尊鲁班为祖师，但我们分属两位不同的传人。
据说鲁班有两个弟子，一曰斑鸠，一曰迷璜，二人皆拜鲁班为师，学得一手好木工。然而迷璜与斑鸠却是死敌，终其一生互相争斗，互不服输，但斑鸠天赋更高。
他用木头做的鸟能在空中飞翔，连续三天三夜不落地。迷璜在这方面不及斑鸠，便走偏门，学习玄术，对做好的鸟施加玄术，使之同样能自由飞翔，且比斑鸠的更为逼真。
后来，斑鸠祖师爷苦心钻研，也创造出一套玄术，与迷璜的玄术相抗衡。玄术分阴阳，阳为道术，阴为鬼术，斑鸠的玄术属道术，迷璜的则被称为鬼术。
听完李先生的讲述，我和赵远大开眼界，若非今日提及，还真不知其中奥秘重重。
李先生讲得头头是道，我们觉得这些年跟在他身边算是白过了，原以为学了不少，今日一听，才发现差距何止十万八千里。
此时，李先生的旱烟已抽完，他磕掉烟灰，拍了拍屁股说：“好了，不早了，赶路吧。”
我们师徒三人加快步伐，眼前渐渐出现了房屋，我知道，码头村近在咫尺。
人群行进，扬起漫天黄沙，气势恢宏。他们越走越近，待我看清他们的模样，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全副武装，手持长刀，骑着高大的马匹向我们走来。
李先生面色铁青，忙拉我退至路边，迅速从帆布包中掏出一叠纸钱焚烧。
赵远见状，嘀咕道：“遇见人，你烧纸钱干啥？”
未等我反应，李先生一脚踢在我腿弯，我站立不稳，跪倒在地。
“快趴下，别抬头！”李先生急切地说。
李先生顾着我，却忘了赵远，见他还愣在原地，便伸手欲拉他，不料那领头之人却转头，冷冷地盯着我们，疑惑地哼了一声“嗯？”
李先生欲伸的手立刻收回。
我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跟着李先生跪下不动。
“轰隆隆”的声音逼近，那人走向我和李先生，却在赵远面前停下。
“阴兵过境，为何不跪？”那人沉声道。
“阴兵过境？别开玩笑了，鬼我见过，但这阴兵过境只是传说，哪能成真？”赵远说着，竟伸手欲触碰那人的衣裳。
“放肆，竟敢对冥将不敬。”
赵远这才发现我和李先生已安然跪着，见李先生如此，他心中已然明白，但为时已晚。只见那冥将张开口，将赵远吸入其中。我欲上前救赵远，却被李先生拉住，他轻轻摇头，示意待这些人离去后再议。
这群人数量庞大，至少数千之众，足足一刻钟后，他们的身影才悉数消失于视线之外。
“咻！”
一阵急促的马嘶声划破空气，我即刻循声望去，不远处，一位身披华丽盔甲的骑士端坐马上，目光如炬，直视着我。
其背负一柄古朴长剑，双眼紧锁于我，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令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将军勿怒！大壮失礼，冒犯者已受罚，请您宽宏大量，饶恕大壮。”
身边的李先生猛然挺身，向那身着将军装束的人恳求，为我求情。
李先生的话语似乎颇有分量，那人轻拉缰绳，骏马长啸一声，随即驰向队伍消逝的方向。
目送将军的坐骑隐没于山路尽头，李先生站起身，拍去衣上的尘土，连声感叹：“好险！好险！”
“李先生，他这是……”我指了指身边呆若木鸡的钱远。
“别看了，已逝！”
闻李先生言，我惊愕跌坐于地。
“怎么可能？”
“命中注定，我早已算出，今日落入冥将之手，于他而言，或可在阴间谋得一席之地。”
我望向李先生，深知他对此类事务从不开玩笑，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消失，我内心难以接受。
“可是……”我欲追问，却被李先生打断。
“可是什么？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们差点一同丧命……”李先生严厉的目光令我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今后注意些。”
“李先生，这与你说的‘阴兵借道’有何不同？”想到即将出口的问题，我心中恐惧，竟不敢继续。
“小子，你猜对了，那正是阴兵。但，他们怎会现身此地，难道……”
我望向李先生：“那钱远怎么办？”
“人死如灯灭，火化吧，此处并无适宜安葬之地。”李先生叹了口气，说道。
心中虽有万般不舍，但正如李先生所言，人死如灯灭。我颤抖着手点燃火柴，置于他身上，见其身躯迅速被火焰吞噬，我疑惑地看向李先生。
“李先生，这是何故？”
“其三魂七魄已被冥将摄取，留下的仅是躯壳，如同纸偶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