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尖叫
周彦被这突变吓得失声尖叫，原来李先生所言非虚。
情势危急之下，周彦不知所措，唯有高声呼救。李先生闻声持斧冲出，厉声道：“大胆！”
周彦随李先生一声怒喝，晕厥过去。
醒来时，李先生手持斧背轻轻敲击棺材，斧上斑驳血迹依稀可见。次日清晨，那位中年男子携一群瘦骨嶙峋之人，付给李先生一叠钱钞，将那口血红棺木抬走。这群看似弱不禁风之人，抬棺却异常有力。棺木不再渗水，女子亦得以安葬。
李先生却将钱退还，我问其故，李先生言：“此家人恶行累累，报应自会到来，不义之财不可取。”
不久，李先生之言成真，那家人相继离奇毙命，警方介入亦无所获。
此事过后，我与周彦对李先生敬佩不已，其言不敢不从，即便有悖常理。
李先生日常除制作棺木，便是外出做法事，从不让我参与，只因我“命格轻”。直至我十八岁那年，李先生突发奇想，传授我玄学。我对这些本已无兴趣，李先生却言我年满十八，阴阳之气逆转，命格已变，可接触此道。李先生一席话，重燃我心中好奇。
李先生言，棺木虽由木板拼凑，其中奥秘颇深。前后挡板与两侧侧板可稍作敷衍，其余皆需严谨对待。讲究之家，棺底选材需上乘，如楠木，次之柳木，若家境贫寒，则普通木材。而棺盖尤为讲究，无论家境如何，棺材材质多好，皆需请德高望重的玄学大师绘制符咒，保佑后世安宁。
今日，我与李先生将行大事。
“小三，速整装关门，随我去办个‘开顶’。”
开顶，即为棺材启顶，李先生言，不开顶之棺，犹如法器未开光，亡者无法轮回。
周彦闻言一愣，满脸狐疑。首次随行，心中难免激动。
在我看来，李先生此举或是欲锻炼我，意味着我们将出师。
然此话不敢直言，否则李先生必以那伴随终身的烟斗敲我脑袋，笑我得意忘形。
开顶所用之斧，正是那晚击退女鬼的同一把。斧头材质独特，黑漆漆一片，斧柄与斧身浑然一体，全由金属锻造，手柄处被李先生粗糙大手磨得乌黑发亮。斧头未经打磨，却始终锋利。
李先生视此斧如亲子，片刻不离身，甚至枕下亦置之。
李先生猛吸一口烟斗，问道：“不愿去？不去便留下看店。”
“去去去，当然去！”周彦一溜烟收拾行囊。
我将李先生开顶所需之物悉数打包，随后紧跟其后。
周彦虽未正式做法，对开顶之礼却了如指掌。开顶即在棺木离家前，以特有工具在棺盖上敲击数下，男性两短一长，女性反之，再绕棺顺逆各三圈，最后仰天长啸，仪式即成。
“李先生，此次为谁开顶？”周彦难掩兴奋。
“牛乡长。”
“牛乡长？可是码头村的那个李家皮？”周彦惊讶问道。
李先生“嗯”了一声，面色凝重，再无言语。
闻此行目的，周彦心凉半截。此牛乡长非彼牛乡长，乃解放前伪政权之傀儡，仗势欺人，民愤极大，得名“李家皮”。解放后遭批斗，坐牢数载，后获释。
李先生今日为何助此恶人，若换作我，必设法令其永世不得翻身。
我与周彦紧随李先生，码头村地处邻镇偏远山沟，脚程快，半日可达。
途中，我对李先生此举疑惑不解。李先生曾言，开棺有三大忌：一，恶人不开；二，未足月婴儿不开；三，新婚猝死者不开，尤为重要。
李先生反复告诫，遇此三者，无论报酬几何，皆不可开。恶人不开，因其罪孽深重，当入十八层地狱受罚，擅自开棺，恐惹阎王不悦，招致灾祸。
至于婴儿，未及月满，未享人世繁华，便被送入轮回，自然心生怨恨，化为恶鬼纠缠，轻则霉运连连，重则折损阳寿。
至于第三忌，李先生未曾详述，仅嘱我遇此棺，避之不及。
李家皮实属恶人，李先生为何为其开顶？难道所言好处皆为谎言？不似李先生为人，令人困惑。
“李先生，我们去给这牛皮靴敲个警钟，会不会有点违背了行规？”赵远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李先生侧目瞥了他一眼，仿佛能洞察心灵，语重心长地道：“正因为他的恶行累累，我才决心要给他个教训。”
言罢，李先生双手背于身后，大步流星向前走去。我心里暗想，李先生说得不无道理，这样的人，若不好好教训一番，恐怕还会继续为害一方。
我只能以此来自我说服，若换作是我，才懒得理他这茬。
见我满脸迟疑，李先生便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从腰间取出旱烟，往烟斗里填了些许烟草，点燃后深吸了几口。那旱烟的烟雾甚是刺眼，我望见李先生眯缝的双眼，猜不透他的心思。片刻后，他缓缓道：“这也是无奈之举……”
我正待他继续说下去，却不料他话锋一转，只顾着猛吸那烟斗。
“李先生……”
“小四，你说这棺材分几种？”李先生忽然打断我的话，问道。
赵远愣了愣，这不是明摆着逗人玩吗？我们跟随他左右这么久，这点常识怎会不知，否则早被他笑话了。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我，显然在我身上找到了乐趣，但我迅速答道：“阴棺与阳棺。”
自幼随李先生，这点基本知识我还是有的。阴象征死亡，阳代表生命，阴棺为逝者准备，阳棺则为生者所用，此外还有一种称为“喜棺”，预先备好，以备不时之需，在我看来，制作喜棺的人真是闲得慌。
李先生点点头，又接着问：“阴棺有何讲究？”
我觉得李先生今日格外啰嗦，似乎小看了我，毕竟我已伴其左右近二十年，用这些来考我，岂不是质疑我的智慧？
不等我回答，赵远便抢着说：“普通人的棺材顶是平的，从头看像四方盒子，而那些有权有势的，则用五边形，上窄下宽，中间微凸，内部空间宽敞。”
赵远说完，得意地望着我和李先生，原以为李先生会再问我，不料他却转向赵远：“五边形的阳棺你会打造吗？”
“五边形的阳棺？”我闻言惊讶地跳起来问。
人可以预备阳棺，但我从未听说有人敢打造五边形的阳棺，因为五边形的棺材本属阴棺，活人若用五边形阳棺，岂不是预示自己命不久矣？难道这牛皮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