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以身挡剑
蒲团上的老僧此时徐徐睁开了双眼，他望向闭合有声的殿门，轻叹一声，“阿弥陀佛，人生如梦，因果不虚，误入歧途，未能洞彻本心，以至功德凋零。
好在天道昭昭，循环自有定数，今已各归本位，德有所归，自有来踪。”
言罢，老僧又缓缓合目，心海无波。
殿外霞光万丈，笼罩着方圆寺四周。
程烟漫步于寺后小径，心事渐轻，她抛开了殿中老僧的那番话语，专心的欣赏起来四周景色。
主仆二人沿路缓行，停停歇歇，走走说说。
突然，丛林深处跃出一个黑色人影，“季云拜见小姐。”
程烟看了下四周，立即停下脚步，“盼春，到一边守着。”
盼春闻言点点头，悄悄退至一丈开外，机警观察四周情况。
“找我何事？”程烟望向前方黑色人影。
季云点头，傾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随即从袖中拿出张纸笺，“这是世子让属下交给小姐的。”
程烟心头一沉，她没想到阿余居然知道季云的存在。
她扫了季云一眼，展开手中纸条，“他怎么会知道你是我的人？你查侯府的铺子被他察觉了？”
季云摇摇头，“商铺之事，属下没有亲自去办，世子应是没有发现。
是属下在散播小姐议亲之事时，不小心留下了踪迹。
属下怀疑世子一早就知晓小姐行踪。”
程烟神情冷凝起来，怪不得那日她去书房找他之时，他会说周夫人不会再来，原来他一早就知晓了，也是他在暗中操作这事，所以母亲那段时间那么热衷她的亲事，后来都不了了之？
她蹙眉，目光落在手中纸条，待看了几行，眉宇便渐渐舒展开来。
阿余他终究是关心她的吧？所以才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这次是她承他的情了。
她将纸条递给季云，“我知道了，你下去办吧，一切务必小心，不要再露出马脚。”
“是。”
她抬首望着天边霞云， 一双幽冷深邃的桃花眸子带了点破釜沉舟。
一阵清风拂过，道路两边的花草随之摇曳起伏。
通往方圆寺的路上，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
“盼春，我们走吧。”
程烟提起裙摆朝前方款步而行，清风卷起发带，拂过衣裙，行走的每一步都带着说不出的灵动。
“烟儿妹妹。”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程烟转头，便看见一位身着绣有蟠龙锦袍，器宇轩昂的男子身影站在她的身后。
“太子哥哥？你怎么会在这？”程烟欠身福了一礼，有些惊喜的问道。
盼春识趣的退到一旁。
祁柏礼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眼神微微闪烁，仿佛捕捉到世上最珍稀的风景。
“父皇自从上次春猎之后身子一直不见好转，我来寺庙为父皇祈福，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程烟目光微闪，自是不信，但也不会真的戳破，她只是看着他微微一笑。“太子哥哥说的，我自是相信。”
祁柏礼望着她的眼眸一时间有些赧然，烟儿妹妹一向聪明，他这种拙劣的谎话自然会被她看破。
他迎着她走了几步，“其实我是来看烟儿妹妹的。”
他们同在盛京这同一片天空，却被一道宫门所阻，他是太子，不能随意出宫，而烟儿她更是无能为力。
她原本可以成为他的太子妃的。
自从她家族获罪，他们之间再无可能。
可是他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他又怎么舍得。
他望着她，怜惜内疚。
程烟眼眸暗淡但仍然努力扬起一抹微笑，“前方有一片桃林，太子哥哥陪我走走吧。”
“好。”他看着她，眼里带了一抹缱绻。
两人慢慢走着，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带着一股芬芳。
“太子哥哥怎会知道我今日前来方圆寺？”
祁柏礼唇角轻抿了下，他自是不知，但他可以威胁他啊。
如今是他监国，他是君，他是臣，他们纵使一直因为烟儿不对付，他在他面前也终是要低头。
今天下了早朝，两人在宫里車对車炮对炮的对峙了好一番，他方才开了口，他说，“殿下若有真心，便想办法娶了她，如若不能，便请殿下放过她。”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他，可他也控制不了自己内心的思念。
所以今天他还是来了。
“是凌大人告知于我。”
程烟眼神暗淡，垂下睫眸，“殿下当知，自我父亲获罪家族湮灭之后，你我之间再无可能，殿下有殿下的路要走，烟儿亦有烟儿的路要走，还请殿下把烟儿忘了吧。”
祁柏礼看着她如此平静的说出此话，内心一阵慌然恼怒，他们么之间长长的十几年，她怎么能轻易的说出此话？
她像个旁观者一样，冷静的看着他们之间，好像投入的只有他一个。
“烟儿，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看不到我的感情，难道也看不到我的努力吗？”
“那你要我怎么办？”她的眼底浸出一圈晶亮，“这么些年，烟儿在府中没日没夜学女红，学规矩，学礼仪，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胜任太子妃这个角色。
可是我的父亲，他犯下这样不可饶恕的大错，昔日我所有心思全部成了一场梦。
太子哥哥，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她后退着看他，眼神迷离而哀怨，瞳孔中映照出一片茫然，泪珠自她颊畔悄然滑落。
她的双肩抑制不住颤抖，她想努力咬着唇，压下内心的哽咽，可越是这样，却让那种情绪崩溃的更为明显。
柒柏礼看着这样失控的程烟一时间心如刀绞，她一向是聪明的，自制的，从没在他面前如此失态过。
他上前一把抱住她，双手捧住她的脸颊，低下头万千怜爱的吻划过额头，眼睛，鼻梁，一直到嫣红的嘴巴，“对不起，烟儿，是我太急躁了，但你要相信我，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我一定会迎你入宫。”
程烟埋在他的怀中，哭的抽噎，“太子哥哥，我信你，可是你在宫里已经那么难了，我不想你为了烟儿更加寸步难行。”
祁柏礼顺着她的背，“放心，我会想办法。”
只顾着细述心事的两人，丝毫未注意已经误入桃林深处。
风吹拂过桃林，一片片粉嫩的花瓣轻轻飘落。
“有刺客。”暗卫的呼喝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桃林的宁静。
祁柏礼本能的护着身旁的程烟，扫向那那隐约在花瓣中快速移动的身影。
紧接着，数道黑影如同幽灵般从四面八方窜出。
两名暗卫跃身迎面加入战斗。
祁柏礼护着程烟退至一棵大树下，背靠这粗壮的树干，暂时避开了直接的攻击。
他看着敌多我少的情形，一时间焦急不已，自己一早微服出行，只带了两名暗卫，如今这种情形让他始料未及。
两名暗卫被围在中间，一时间难以脱身，黑衣人空出一波人手，立马朝着他们围攻过来，祁柏礼护着她逼退几波进攻。
突然树丛中飞窜出一个人影，手握剑柄挽了一个剑花便直逼前面两人。
剑锋在程烟瞳孔中急速放大，她在他怀里猛的一个转身，反手抱住了他。
“太子哥哥小心。”
“噗……”剑尖没入皮肉。
程烟只感觉剧痛仿若一股电流，瞬间遍及四肢百骸，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伤口急速涌出。
她努力头望去，几滴血沿着祁柏礼刀削般的俊颜滑落。
“太子哥哥，你没事就好。”
阖上眼帘，身体重重摔落……
“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