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成为兄长
程烟从静安堂退出来后,便一路静静的回到住处,盼春抱着两匹布料,默默跟在她的身后也不敢出声。
待进了燕子轩,她便默坐一旁兀自发呆,盼春等了一会也不见小姐发话,只好上前询问,“小姐,这布料要如何处理?要奴婢现在送到绣房吗?”
程烟有了反应,她抬眼看了一下,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碍眼,“放着吧。”
盼春只得依言收了起来,待她忙好,又把屋内茶水重新换了一遍,程烟依然坐在那一动不动,不发一言。
她是世子爷半路买回来的,程烟平日有些冷清,不怎么说话,二人虽说是主仆,但其实还不怎么熟。
“小姐可是有什么心事?”盼春忍不住问道。
“有待如何?没有又待如何?”
女子坐在那,一身素衣,精致的眉眼无丝毫笑意。
程烟内心一腔郁闷无处宣泄,但她也不准备说些什么。
盼春道,“奴婢虽没读过什么书,讲不出什么大道理,但奴婢知道这生活啊就像河里的水一样,有平静的时候,也有翻浪的时候。”
“你倒是乐观。”程烟睨了她一眼,眼底带上一丝暖意。
“不是奴婢乐观,是人生苦短,烦恼是一天,开心也是一天,何不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呢。”
程烟微怔,开心?她有多久未体会到了?
以前规矩礼仪女红占据了她全部时间,如今更不能了。
“你为何会沦落的人牙子处?”
盼春眉眼之间浮上几分悲凉,“奴婢是个下人,左右不过靠着主家讨生活,被买卖再正常不过。”
“所幸奴婢被世子爷买了回来随伺在小姐身侧,是奴婢的福气。”
程烟听她对自己身世遭遇轻描淡写,便知她不想多说,或许也是个苦命之人。
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和她同病相怜,不由对她起了怜悯之心,“你我皆为孤苦之人,这偌大的燕子轩,你我以后相依相伴便是。”
“奴婢不敢,伺候小姐是奴婢的职责,奴婢不敢妄想。”盼春急了,双腿一弯便跪了下来,她就是一个下人,哪敢和主子攀姐妹关系。
“罢了。”倒是她未经思考,世风之下,尊卑有别,主子就是主子,下人就是下人。
“你不必惶恐,是我未经深思熟虑,以后你做好你分内之事便好。”
“是,小姐。”盼春抬头稍感心安,观她眉眼之间比刚才又冷淡几分,添了几分距离感。
……
“见过世子。”
主仆二人正在叙话间,便听到院门外传来下人问候之声。
果然,不大一会儿,凌余走了进来。
盼春手脚麻利的上了热茶,端着托盘走了下去,临走之前还不忘顺势把门给关了。
屋内只有两人,极为寂静。
程烟转头望凌余,漆黑如墨的眸子深处,似乎涌动着万千话语,转瞬之间,却又恢复一片平静。
她起身走近,微微福了一礼,“见过兄长!”
凌余瞳孔猛然一沉,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
“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多虚礼,像以前一样喊我阿余就好。”
“礼不可废,如今我已经是夫人认下的女儿,算是半个侯府的姑娘,尊你一声兄长,再正常不过。”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想看看她这番话到底是是不是出自真心,眼前人眼睫低垂,他未探得半分。
良久,他终是叹息一声,“烟儿,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吗?你明知如今情况,情势所逼迫不得已而为。”
“兄长,前尘往事莫要再提,如今烟儿有个庇护之所已是万分感激。”“你贵为侯府世子,而我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尚书府的千金。”
“如今你我云泥之别,就算是兄妹相称也是我高攀了去,烟儿再无妄想其他。”
少女立在那,身姿孤单又倔强。
烟儿,你终是怨上我了。
我说过会护你一生,你不信吗?
凌余内心涩然,他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闭了闭眼,“如果这真是你内心所想,那我便随了你的心意。”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程烟望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眼泪瞬间涌出,她努力了,但是仍然克制失败。
她快速的朝他奔去,一把拽住他的衣衫,泣不成声,“阿余,对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气……”
凌余只好停住,眼前的女孩哭的涕泪交加,鼻头红了一片,他护她自幼长大,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可怜无助模样。
抬手为她拭去眼角泪水,心里升起丝丝缕缕的怜惜,“傻瓜,哭什么?我何时生你的气了?”
“可是你走了,我感觉你不想管我了!”程烟有点委屈,刚才哭过,说话还有浓浓的鼻音。
“烟儿,我说过,会护你一生,你是不信吗?”
“阿余,我只是害怕。”
“如今我不比从前,得夫人抬爱,烟儿才有这一方立足之地,我也知夫人之意……”
“烟儿。”凌余打断她,“你信我,现在的情况都是暂时的。”
“嗯。我信你。”或许是这段时间的惶恐无依在刚刚得到宣泄,程烟觉得心里的憋闷轻了不少,心情也明朗不少。
“陪我在院中坐会可好?你从前经常陪我的。”
凌余点了点头,二人在院中小径走了一会,来到水榭廊下坐了下来。
他以前在她心情不好时是经常这样陪着她,两人也不多说什么,经常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待她终于心情转好,笑容爬上脸颊时,他方才放心离开。
这好像成了一种习惯,以后但凡她心情不好,他就会陪她静静的坐上一会。
“阿余,你说当初你要是来我家提亲的是你该多好。”
凌余一顿,“你不是没答应吗?”
“我敢答应吗,盛京的人谁不知道侍郎府的三姑娘自小便把你当做她的夫君贴了标签。”
凌余没有说话,提到那人,不知怎的内心一阵慌然。
程烟看他眼眸半眯,不知心思飘到何方,以前从未见过他这样。
他现在人在她这处,她鬼使神差的就是不想让他想起他现在的新婚夫人。
她岔开话题,“阿余,你老说我对你有恩,可是我为何没有这段记忆?以前我也曾追问过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你都未曾正面回答过,现在能说说吗?”
凌余思绪回笼,“烟儿,你信前世今生吗?”
程烟睁大了双眼,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阿余,你生病了?”她探手摸向他的额头,温热不烫。
凌余苦笑,拉下她的手,“我没病,清醒的很。”罢了,她不信就不信吧。
“我还有公务在身, 你大病初愈,回去好好休息。”
程烟点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