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回宫
“我的天爷啊!这可算是回来了!”
云绾刚提裙进门,只见侍女月闻正搀着自己的母亲袁娘子从内堂快步出来。
袁娘子口中呼着心肝肉,一把拉住云绾的手上下打量着女儿,一双眼睛肿胀发红,倒不知这几日哭了多少次。
“娘子听说殿下落水,当时就吓得晕了,这几日眼不交睫,食不下咽,生怕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月闻话里也带着哭腔,云绾这才注意到她眼下也全是乌青。
云绾拉过她的手,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再次看到她们的脸,和那目光之中投射过来的关切。云绾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一时间也吐不出半个字。
只紧紧握着月闻的手,靠在母亲肩头,眼眶发热,泪水再止不住。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陛下和娘娘处可去了?”袁娘子抚着女儿的鬓发,亦是声音哽咽。
云绾抽了抽鼻子,抬手拭去眼角泪珠,“刚入宫门就先去拜见父皇了。可是父皇在广明宫,只传了口谕,规训了几句,并未得见。”
“是我糊涂了,倒忘了贵妃抱病的事……”
提起此事,袁娘子更是凄然。广明宫李贵妃,如今是这后宫之中独一份的盛宠,因着她抱病,原本应该天子亲临的灵蕴寺祈福,改成了皇后携内眷前往,后宫前朝已经议论纷纷。如今云绾好容易捡回一条命,居然连女儿的面也不想见了。
“虽不曾得见父皇,可也去了温室殿,见了皇后娘娘。娘娘垂爱,不但给了赏赐,还让我早些还宫好与母亲相见。”云绾并不想在李贵妃这个敏感话题上纠缠,便率先岔开话头。
中宫皇后向来对她们母女还算照拂,果然提起皇后之后,袁娘子面色少霁,“皇后娘娘最是宽仁……”
“殿下可曾去过宝慈宫了?尹家大姑娘已经这几日可都在咱们这里熬着,也是急得不行。”月闻突然插话,提起了云绾在这宫中最要好的朋友,太后的内侄女,尹元伊。
原本这次祈福,太后也要前往,元伊自然也能同行。可偏偏临行前太后染了咳症,这一下不但元伊去不了,就连母亲也因为仪元殿主位的芳昭仪自告奋勇要侍疾,而不得不表明态度留在宫中。
作为她们母女身边唯一拿得出手的大宫女,云绾当然要把月闻留给母亲,好歹也在太后跟前撑撑场面。
如此种种,现在想来倒像是冥冥之中自在相助季言川一般。
“我还在广明宫的时候,太后那边就传了信,说是咳症未愈,不必拜见。”
“怎么会?你们出宫不过两日就大好了,不然尹姑娘怎么能抽身过来?”月闻不解。
云绾抬起头,以罗帕拭去泪珠,并没有接月闻的话茬。
月闻顿觉失言,连忙低下头去。
“我听说你在外边遇着歹人了?”袁娘子一双眼睛仍旧紧紧盯着女儿,目光几乎扫过她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发丝,满心满眼都是担忧。
云绾自然清楚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在宫廷之中。虽说许家放出的说法是公主意外落水,被皇城司在城外青溪边找到。云绾费尽心力要的这种说辞,起到的无非是一个官方断论的作用。
可突然从母亲口中听见歹人二字,犹如在云绾心头敲了一下,她一下子回想起早上在皇城司护卫下进宫门的时候,围观的众多百姓之中,她似乎看见了季言川的身影。
“母亲哪里听得这些话?女儿落水之后便被水流裹挟冲出城外,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看见皇城司的卫士了,哪里有什么歹人。”
云绾心中全是宫门口那个很像季言川的人,那个人戴着斗笠,只瞬息之间的一瞥,眼神寒凉如铁。
她口中敷衍着母亲,跟着母亲往内堂去,思绪却一刻不停。
那人真的是季言川吗?他为什么会在宫门口?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就算许家的赏钱没有得到,单是自己给他的首饰也应该足够他救人之用了。
何以那眼神……
袁娘子看出她有些心绪不宁,只当是女儿经此一造受了惊吓,连忙拉着她在窗边的矮榻上坐了,“我给殿下煨着安神茶,应该也差不多了我去看看,月闻方才备好的洗手药,梳头水都赶快拿出来,好好给殿下梳洗。”
袁娘子虽然育有一儿一女,可是出身宫女实在太过寒微,生下皇子也只封了最末的侍君,亲生的皇子也无法亲自养育,所以云承刚满百日就被抱去了广明宫,寄养在李贵妃名下。直到后来生了云绾,也只是勉强提到了才人。
原本她贴身也有一个侍女伺候,可去岁那侍女染了病不得不离宫。她们二人身边便只剩下了云绾的贴身丫鬟月闻一人伺候。
好在袁娘子原也不是骄矜的性子,力所能及之事都习惯了亲为,此时自己跑去看云绾的安神茶,脸上的忧色也淡去了许多。
“殿下心神不宁,可是宫外真的出了什么事?”
“我出事之后,母亲可见过什么人?”
月闻端着净手的铜盆过来,刚开口却反而被云绾抢了白。
“也不曾见过谁,除了尹姑娘日日过来,也就是殿下出事那日陛下来过……除此之外,没见过谁了。”
月闻轻轻拔下云绾头上束发的玉簪,青丝流泻而下,日光投射在上面,好像发丝都在发光一般。
云绾把手泡进铜盆里,在她素手拨弄之下,盆中粼粼温将日光反射到她面上,光斑在她脸上浮动,一如她此时心绪一般。
袁娘子虽说位份不高,可到底也是生育了皇子公主,在这深宫之中嫉妒跟仇恨有时候根本来的莫名,更何况她确实也算是嫔妃之中有所依傍的那一类。
会不会是有人捕风捉影猜到了什么,有意来母亲跟前说嘴?
亦或是根本许故渊就没有自己想象的能力,压根没有将实情压下来?
那张极似季言川的面孔一直在她眼前浮现,以她对季言川的了解,那并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既然谋划出这件事为的是救人,那自己已经尽力相助了……难道说,这其中出了别的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