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富贵浮云好权势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秦王看着沈濯突然眼前一亮,转机来了。
“你说。”
“启禀父皇,大师算得第一道姻缘不能作数!”
“怎么说?” 北周帝向来对这个二儿宽容的很。
“因为她不是裴幼清!”
沈濯眼前一黑,裴灵均脸色陡然一变,身形一晃,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安津郡主赶忙儿一揽,让她靠着自己不至于倒下。
“表。。。表哥,你在说什么呀!” 沈濯强打起精神,掏出身上的玉佩,“你看,这是我的玉佩,我是裴幼清啊!还有信,祖母给我的信;沈家夫妇都能证明我是裴幼清啊!长姐,长姐,你告诉他,我是裴幼清啊!”
秦王全然不理他,挥手让随从把人带上来。
沈濯跪倒在地,翻江倒海的寻摸着她是裴幼清的证据。圣上跟太后已然心中有数,信王殿下好整以暇的忙着看热闹,也就太子和安津郡主实打实的被震惊。
“殿下,人带到了!”
沈濯转身看去,一眼颓然而倒,五花大绑的沈家夫妇被侍卫一脚踹翻在地!
“她呢?” 秦王看向侍从。
“回殿下,属下先一步过来;郡主在身后,马上就到!”
众人的目光都转向沈濯,她有片刻的慌乱,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对于目前的局势非常不利。沈家夫妇的出现令她慌了手脚,但是还是有希望的!风骨,对,只要保持裴幼清的风骨就行!不管秦王找来的是谁,都是假的,只要她坚信,她就是裴幼清!沈濯强忍着惊恐,硬拉着一口气逼自己挺直脊背。
周遭突然安静的可怕,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声音似在传递着几分不耐。就在众人或隐或现的翘首以待中,悄无声息的,裴幼清走来了。
“臣女裴幼清见过陛下、太后。愿陛下、太后安康!” 裴幼清双手抚额,深深的跪拜下去。
纵是北周帝之前没在意,如今也发现了,后来的这位明显气质更贴裴家人一些。
裴幼清也不等叫起,抬起头来嘴边扬起一道甜甜的笑,“皇祖母,多年不见,您身体可好?手还经常疼吗?眼睛可还经常干涩?姨父呢?最近有没有少发一些脾气?”
北周帝有些恍惚,旧日好友的影子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又渐渐重合在一个人的脸上变得模糊,那样的笑,那样的眉眼神态,曾经那么熟悉。少年时的情谊也曾刻骨铭心,却在岁月的洗礼中一点点儿褪色。北周帝以为他早就忘了裴卿,却不想只是看这孩子一眼,他就明白,何曾忘记,不过是深埋心底了而已。
“好孩子,快起来!到祖母这来,让祖母看看!” 太后实在是没忍住,差点儿亲自扶她起来。不用仔细端详,只用打一眼她就能确认,这是朗朗的孩子啊!除了朗朗,谁还能记得自己时常劳作落下的病痛啊!
“祖母!” 裴幼清似有满腔的委屈,一头扎进太后怀里,哭的恨不能肝肠寸断。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刚那青杏猛砸池中红鲤的不是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祖母了!祖母不知道,那群坏人追我,还拿针扎我,扎的我可疼了,比祖母给我扎耳朵眼还疼!我饿,我饿死了,我在梦中都想吃祖母做的杏仁云片,可是他们不给我!
明明我小时候闯祸,连姨父都没罚过我的!我那一年,打翻了姨父的棋盘,好好的棋面磕出一条大口子来,姨父都没怪我!他还帮我瞒着爹爹!可是,都没人来救我!”
裴幼清毫无形象的哇哇大哭,北周帝面带愧色的拍拍她的肩膀了做安慰,哄孩子似的许诺一定会给她个公道!虽然话里面掺了一定的水分,但是裴幼清一点儿惭愧之色都没有,乌照庵就是她这辈子过得最苦的日子!
沈濯绝望的闭上眼睛,她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便是谁都能看出来,这位才是货真价实的裴幼清。原来,自己设想过的种种美好都不过是夏日荷叶上的晨露,裴幼清这个太阳一出现,都不用她做什么,自己就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太子快步走上前,带有几分惊喜的拉过裴幼清,“你是裴妹妹?你真的是?长得这么大了,我都多少年没见过你了!每年给你送东西去,你个小没良心的,连封信都不给我回!你有这么忙吗?”
“太子殿下。” 裴幼清悄悄避开他的手,“还未当面谢过殿下的礼物,多谢殿下挂怀。”
太子摆摆手,要上赶着粘他才不是裴幼清呢!冷冷清清这个味儿才对。怪不得当日知晓“她”回京,派人送去一车新鲜玩意儿,竟然收到回礼时他感觉那么奇怪呢!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啊!
“长姐。” 裴幼清走到裴灵均面前,姐妹俩两两望去,久而未见的欣喜,前途未卜的迷茫混着隐隐的责备掺杂在目光中,一语难道千帆尽。
裴灵均伸手摸摸她的头发,终是没忍住泪如雨下,“对不起!长姐让你受苦了!都是长姐的错!”
裴幼清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捏,“小妹不怪长姐。长姐何错之有,本就只有千日做贼,未见整日防贼的。长姐被太后娘娘保护的极好,自是没见过阴沟里的蛇虫。不提防被咬一口也是难免的。”
沈宁瞪大了眼睛,怎么这姐俩意思是要把脏水泼他一家头上啊!
秦王冷不丁一脚踩在沈宁脚上,“老实点,还没到你呢。”
太子殿下又能见到往日最疼爱的妹妹,内心正激动欣喜着呢,忽而想起来,老二脚底下这恶人还有旁边那长相如出一辙的女子,怕是不知道给妹妹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罪!一股怒气直冲脑门,瞬间铁面判官上线。
“哟,这位‘裴’姑娘!” 太子阴黢黢走到沈濯面前,拿脚尖硬挑起她的下巴,“不介绍一下,您是哪家的千金啊?”
沈宁见女儿受辱,被破布堵着的嘴巴吱哇乱叫,挣扎着要上前撞开他。
“太子面前,岂容你放肆!” 秦王又是一脚,沈宁吃痛瘫倒在地,嘴里还乌照照似有话要说。
“那要不,你给本宫讲讲。。。” 不等太子话音落下,沈濯突然惊声尖叫起来。
“不要伤害我母亲!” 沈濯尖叫着冲到沈太太旁边,拿身体护住她,“我说,我都说!”
“我不是郡主。。。我是沈濯!我。。。我家叔祖在丹霞山庄,是荀山长极信任的夫子。我与郡主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荀祖母更是待我如亲孙女一般,她还跟我说等我长大了要为我亲自挑选人家出嫁!后来,年前,荀祖母收到裴大姐姐的信,说是郡主年岁大了,要回京议亲,但是听着亲事不大如人意。荀祖母心急如焚,我不忍看她难受,又感念她老人家对我的恩情,便决定要代郡主出嫁!
荀夫人答应了的!她说她支开郡主一段日子,让我代郡主嫁过去,等到风头过去了,她便悄悄让郡主回来,隐姓埋名再过日子!
我听她安排,替郡主上京。我爹娘原是不许的,奈何我以死相逼,定要报祖母恩情,不得已他们才同意我假扮郡主,怕我孤掌难鸣,便一路护送。
没想到,路上遭遇匪徒,差点儿丢了性命。我阴差阳错的,被大姐姐接回府里!大姐姐对我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我自小儿就盼着有个姐姐,哪忍心告诉她郡主遇害之事。。。太后娘娘又对民女那么慈爱,民女实在。。。实在贪恋,乃至犯下大错,欺瞒圣上。。。
请陛下明察!此事都是沈濯一人的错!与郡主、与大姐姐毫无干系!荀祖母一片爱孙之心,才糊涂了对陛下不满,请陛下择轻处置。。。也请郡主勿要怪罪祖母,她年纪大了,心里最惦念的就是郡主了!”
一番声泪俱下,直说的闻者流泪,听者伤心,安津郡主此刻被感动的都要肝肠寸断了!
“既如此,那我请父皇的旨意,将你一人问斩,剩下无关之人都放了吧!今日佛诞,不宜杀生,就明日吧,好日子!来人,带忠肝义胆的沈小姐下去,押入天牢,明日问斩!” 秦王思索了片刻,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法子,一脸赞赏佩服的看向沈濯。
沈濯冷不丁被一个哭嗝噎住,不上不下,倒卡在喉咙里,不是!怎么就要问斩?怎么就要斩她一人?她话里话外那么些漏洞,怎么不再问问啊,这不合理啊。
“不。。。不。。。” 见两个侍卫上前作势要捉她,沈濯急眼了,“不。。。还有祖母,还有大姐姐!!!大姐姐,救我!!!”
“不是你自己说的你愿一人承担吗?关外祖母跟大姐姐什么干系?”
“我。。。我没说完。。。是我爹,是我爹给我出的主意!” 沈濯猛地指向沈宁,“都是他,他教我的!”
一道苦涩的泪滑进沈宁嘴里,他养的好姑娘,到底是亲自给他送了终啊。
有人上前拔开他嘴里的破布,秦王转身到他面前蹲下,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沈大商人啊,我记得你!小时候在外祖家,我还给过你儿子糖呢!听说他也在洛阳城中,怎得你没去投奔儿子,领着个姑娘出来招摇撞骗来了?”
沈宁老泪纵横,看看一脸惊恐的女儿,再看倒在一边目光闪躲的妻子,想想还未来得及见面的小孙儿。终是他想差了!他便有千般算计,在这些尊贵者面前不过是个小丑罢了!生杀予夺,皆由权势说了算,今日之局,秦王分明是想拿自家三口性命填了裴家的窟窿啊!他不甘心,可是他的儿子呢,他的孙儿呢?
“秦王殿下,草民愿意说出真相,一家三口甘愿伏诛。只是。。。”
“你放心,本宫与太子皆不是好牵连之人!与此事无关之人,自不会有干系。只是此事事关本宫亲人,沈老爷还要一五一十说个明白!”
沈宁颔首,拖着沉重的双腿膝行至御前。
“陛下,草民有罪!草民交代!
荀老夫人从未对陛下不满!是草民,趁匪徒劫掠郡主之时,见财起意,钻了漏子,起了让女儿李代桃僵之心;也是草民一手策划,逼迫女儿冒充郡主,顶了这大好的姻缘。小女不过是受我胁迫,她本不愿的!她是个纯良孩子,犯的唯一的错不过是不肯忤逆爹娘而已!还请陛下绕过他吧!”
“好了!” 北周帝面色岂止是铁青,简直都要黑成锅底了!裴家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被个商贾耍的团团转,连自家骨血都认不出来,闹这么一出笑话!没看见信王那狗东西翘着二郎腿跟听戏一般,看的津津有味着呢!
“好好的佛诞日闹的什么笑话!太子,你把人都带下去,让大理寺好好审审!”
太子撇嘴,还有什么好审的。。。左不过,把尾巴扫干净,案卷弄好看点呗。。。
“是!” 太子领命,让人拖着沈家三口往大理寺投去。
性命当前,沈濯哪还顾得上风骨,死命的挣扎呜咽,扯的宫人衣领子都崩开来。高公公眼疾手快,不知从哪儿掏出来块破布塞她嘴里,免得她出言不逊。说起来,也是富贵滔天的出身,日子便是多少人渴慕不及的,非得做那青云梦,够那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不知,那当权者翘翘小指,碾死他们就跟碾死蝼蚁一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