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素熙
说着吊篮就翻过了180度,里边的矿石呼地撒了出去,一团黑烟中传来,两个人的惊叫和船夫的怒吼。
好在张俊早有些准备,在翻之前就往起一跳抓住了上边的吊索。可胡卡却跌出舱外,没坠下去,全靠那只假手抓的牢固。这时三个人,胡卡吊在最下,吊篮被他拉着完全侧翻,船夫和张俊都踩着船帮,手上抓着吊索。可不同的是,船夫腰上捆着绳子有恃无恐,张俊脚下不稳,全靠两手吃劲,耗下去早晚是死。
船夫却连耗的机会也不给他,从靴子里抽出那根烟袋锅,抽了一口,把里边的未熄的烟草啯得通红,然后就往张俊手上烫来。
张俊这时注意力全在脚下,忽然觉得手上刺痛,但只能忍住不动,瞬间皮肤被烫的发出了焦臭之味。只能后退,可一下两下,脚下就到了船边,而那船夫却是步步逼近。眼看已经退无可退。张俊想好不行就扑上上去和他同归于尽。正想着,船夫的烟袋又伸了过来,这一次却是指向他的眼睛。张俊吓得伸手去挡,忽然脚下一空,整个人全悬在空中。原来那个船夫这时看准了,上边虚晃一枪,脚下猛踩,船体瞬间滚动。
张俊这下只剩一只手还抓着吊索,另一只手想要抓住吊索却被船夫用烟袋锅一次次架开。这时船夫成了戏弄老鼠的猫,只是等着张俊那只手筋疲力竭。
张俊嘴里连吼几次,想把另一只手荡上去,可船夫轻轻一拨就泄掉了他的劲。看到张俊没力气再挣扎,他便把烟袋锅伸向了他抓着吊索的手。
张俊这时只能闭眼等死。
忽然,吊索一抖,船夫一声惊呼。张俊睁眼,只见已经被那根钩子叨住后腰拽了下去。好在他腰上有绳子拴着,所以跌了两米便停在空中。
张俊趁这机会使出力气攀住了吊索,双脚又蹬又勾重新踩上了船帮。低头看吊在半空的船夫和胡卡正纠缠在一起。船夫一手拉着绳子,另一只手对着胡卡的头猛打。胡卡假手力气虽然大,但他毕竟是个小孩,这时吊在空中完全只能抱头护住。船夫打了一阵,忽然抓住胡卡的胳膊,张嘴就咬。胡卡见他拉他手臂就知道不好,所以把手一松,全身都扑在了船夫身上,可那船夫衣服破烂根本抓不住,胡卡最后抱住了他的大腿才不至坠落。
张俊见船夫扭动双腿,想把胡卡踢下去,但自己要救他却也够不到,低头忽然看到船夫的烟袋锅掉在船帮的夹缝里。便拽着竖缆蹲下捡了起来,往头顶气球底部捅去。连捅几次没有动静,便抽了两口,用火气硬烫。忽然,轰地一下,那气球瞬间成了一个火球。
张俊醒来前又一次看到了麦田,只不过这一次她就远远地站在山上,是一个影子,是一个集合了所有悲伤的影子,但他知道那就是她的影子,在熊熊燃烧的火球之前,那火球似乎是太阳,可比太阳大得多,明亮但不刺眼。麦田的影子在热浪中微微颤动。他知道她早就死了,可仍希望那火球可以滚向她,抹去她存在的痕迹。
他向她道歉,他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但他不知道怎么弥补。
张俊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木屋中,就是自己的那间木屋。被人收拾过,比水人来过之后干净,比自己之前住的时候还干净。
一个女人坐在门口,门外的光让她只是个影子,如同梦境中的麦田,但从腰身上看,她不是她,也不是部落里的人,她更纤细,娇小。蜷曲着的脚在腿下露出几个嫩白如珍珠般的小趾头。张俊呻吟了一声,觉得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打过,声带上落满了灰尘。
女人听见了,回头看向他,这让张俊看清了她的脸——酒井素熙——那个一百年前失踪的女科学。张俊腾地坐起来,觉得背上酸痛,忍不住又呻吟了一声。
“别动,等下我去叫威廉。”素熙用英语说着,站起来先给他倒了碗水,就好像阅读了他的思想似的。
“你是谁?”张俊警惕地看着碗里的水,又抬头看她的脸,是她,眉目清秀,他两次见过,又看过照片。
“金素熙。”女人说,“桑尼救了我。”
张俊从她的发音判断那是韩国名字,“桑尼,他还好吗,他在哪儿?胡卡呢?他好吗?”一连串的问题如沸腾的水泡不停冒上来,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威廉带药来了。
素熙做了一个让他先躺下的手势,然后转身出去了,大概是去叫人。
张俊忍不住挣扎站起来,他感到身体非常虚弱,也不知道是躺了几天,还是几周?不会是几年吧?他走到门前,扶着门框往院子里看,也是收拾过的样子。扭头瞥见一盆蜘蛛草吊在房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