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守墓人

    张俊一条腿被卡在墓穴中，只能跪下，好在只剩一只负鼠，但也是最大的一只，足有一条狐狸大小。显然它比那些小的更懂得战斗策略，整个身体匍匐在地面也并不着急进攻，而是游走在墓碑与坟头之间，时隐时现，一会儿又快奔几步蹿到张俊身后，一会儿躲在土丘下呼呼地刨一阵土，同时发出嘶嘶地怪叫，好像希望把墓穴中的尸体召唤出来助阵一样。

    张俊不敢放松警惕，一手紧紧抓着锹把，眼睛死死盯着负鼠的方向，另一只手伸到下边，想把卡住自己脚踝的东西掰开。他觉得那大概是尸体的断了肋骨或锁骨，扎在他的脚背和小腿上，让他不敢贸然用力外拔，不然非撕下他一大块肉不可。

    恶臭的味道从地下如无数只手伸了上来，往张俊的鼻孔嘴巴里猛掏，他终于抓住一根骨头，使劲一掰，马上牵扯得另一边骨头戳进了他的脚掌。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声，低头看，这下不要紧，只见一堆蛆虫正从半烂的尸体中爬出来，爬满他的手臂和小腿。他马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厌恶地猛甩，然后举起铲子，狠狠地在尸体的脖子和胸口来了几下，切断它的骨头和颈椎。同时被切断蛆虫发出一种吱吱叫声，在黑夜中听得人毛骨悚然。

    只一走神那只负鼠突然从墓碑后蹿了上来。张俊听到声响，抬头那只负鼠已经来到面前，高高跃起。他下意识用胳膊一挡，那负鼠一口咬在他的小臂上，疼得他铁锹脱手。一人一鼠同时摔倒，在地上滚做一团。

    负鼠的四肢上的爪子和一口利齿如旋转的钢锯，瞬间在张俊身上留下十几道口子，特别是两条后腿，在他腹部猛掏，直想瞬间把他的五脏都抓出来一般。

    张俊一手挥拳格挡，一手在旁边乱抓，想找到铁锹，可抓了半天只摸到一根树枝，也不及多想，便向负鼠的身上乱戳，那负鼠虽然疼痛，但就像疯了似的并不退让，竟然一口叼住张俊的手掌再不松口。张俊也是气急败坏，用了全力把那树枝向负鼠头上猛戳。那树枝一下穿过鼠后颈从口中穿出，直插进自己的手里，疼得他一声大喊把负鼠的甩下了山坡。

    张俊好不容易才从惊恐中恢复过来，开始感到手上剧痛，只见自己的右手血肉模糊，拇指中指已露出白骨，几乎断掉。一惊之下张俊不禁哭出声来，他马上用袖子拢住右手。却没忘自己的目的，爬到尸体前，扳过那人头颅，但那骷髅已烂得看不出模样，又被他跺过几脚，一时天色又黑，他又受惊之余竟找不到芯片位置。正急的无处发作，忽然墓地上边灯光晃动，同时传来犬吠。

    张俊马上猜到，自己这一番折腾，虽然这里没有正式的守墓人，但也一定惊动了矿上。说不定派了人来查看。他也不愿多想，捡起旁边一张大芭蕉叶，把人头水壶都放在里边一裹，夹在腋下，用剩下的一只好手捡起铁锹，跌跌撞撞就下了山坡。

    张俊刚刚来到山下灌木丛中，就见墓地上灯光晃动，朝着四下查看。同时犬吠不绝。他马上蹲下不动。隔着树枝缝隙往上看。只见一个人身穿长袍，一手提矿灯，一手拿着引魂幡站在被挖开的墓旁，身边一只身材细长的三头犬不住引颈悲嚎。

    “你后悔了么？”田小萌在张俊的耳边问。

    张俊吓得跌了一步，回头看，只见田小萌披头散发的站在他身后，只是看不清面目，隐约又见她胸前搂着一个小孩。

    “小萌，你先放了她。”张俊觉得一口气呼出来，便再吸不进去。

    “我做错了什么？”田小萌说。

    “你……”张俊又一口气呼出，只觉得心口憋闷，他的胸腔好像只能收缩无法扩张。

    “她是个好孩子，好孩子不应该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不然就毁了。”

    张俊为了保持住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不再出声，他知道这是个梦，是田小萌的怨念，是他对那段不堪经历的记忆。

    “我的孩子没了，我救不了她，但我不记恨他们，我还是救他们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对不对。”田小萌低头对那个没有细节的孩子说，“阿姨带你到城里去好不好，你在这样的村子只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丑陋，他们毒死我的兔子，吊死我的狗，咬死我的小羊，他们是魔鬼，你不能变得和他们一样，只要你跟我走。”

    “放开我，放过我吧。”那纸片一般的孩子大声哭闹着。

    “你不跟我走，就要变成坏人，我不能让你变成坏人。”田小萌伸出手指掐住那孩子的喉咙，那孩子的哭声变得如塑料鸭子嚎叫一样难听。

    张俊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这梦的继续，他转身艰难朝实验室的方向挪动脚步，田小萌的影子变得巨大，可以遮住整个山谷，一张看不见的嘴好像把周围所有的空气都去了，没给他留下一丝。

    “你想一个人逃走。”

    张俊觉得自己的脖子也被人锁住了。他想说对不起，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握住那个黑手，想求它放过自己，但却使不出一丝力气，再看自己那只受伤的手，已经烂得只剩下白骨，而它一碰到黑手，马上有无数黑色蚂蚁蜂拥沿着它涌向张俊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