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司机
电梯侧面整块的屏幕被伪装成窗户，播放着卫生巾广告，这让张俊想起了昏迷前的事，但这时他已经不确定那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那天看到新闻，一个人往头上钉钉子。”张俊说，
艾莎嗯了一下，没有评论。
“是真的吗？”张俊和桑尼换上了两套休息服，工装裤帽衫，鸭舌帽盖住头上的头套。
走之前威廉给了他们一个简易通信装置，爬到高处就可以连接上卫星网络，这样他就能远程为了他们会诊。这是不得不做的妥协。他准备把它和自己的背包藏在一起。还有一只长得像木桩的太阳能电池充电桩，可以钉到房顶，远看没那么突兀。
“我没看到。”艾莎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确认下，我脑子……记忆是不是正常。”
艾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到车里我查查看。”
“谢谢。”
桑尼看到屏幕里的女孩穿着比基尼朝自己奔来，便礼貌地和“她”打招呼，惹得艾莎和张俊都笑了出来。
可那“女孩”的耳朵突然流出血来。吓得张俊差点摔倒。正好电梯停下门开了。他一下跃出去，回头看女孩正朝他们嘟嘴抛着媚眼，并没有血流出。
一楼大厅完全不像一个医院，没有病人、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也看不到候诊区，更像是个办公楼，一侧竟然还有个开放式的咖啡馆。
“这里不是医院？”张俊奇怪地问。
“不是。”艾莎带着他们迅速出了大门，走到一辆面包车前，“上车。”自己拉开副驾的位子坐了上去。后边的侧门自己开了，等着他们上车。
张俊回头看大门没有任何牌子。
“hello！”桑尼用仅会的外语和司机打招呼。
那司机戴着宽檐帽，头也没回。
车开出院子，张俊仍回头透过窗子看，那楼上也没有名字。
“这里属于世界文化遗产保护组织，不是医院，反对部落的人太多，去公共医院不安全。”艾莎给张俊解惑。“你们可以躺下。”艾莎用箜萨语说，同时指了一下他们座位旁的按钮。“没看到你说的新闻，真有的话肯定已经传遍了。你想自己查查吗？”艾莎把手机从肩膀上递过来。
张俊犹豫了一下，接过。六年手机的操作界面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原来那些一个个方块图标都不见了。屏幕之上三分之一在滚动着新闻，下边有一个长得像艾莎的女孩正看着他。
“对不起，我不知道按了什么，这是你女儿？”张俊找不到关闭的按钮，只好把手机递回去。
“女儿？”艾莎回头看，“哈，那是我的虚拟助手，你问她就好了。按侧面的按钮。”
“没有google搜索之类的？”
屏幕一闪，张俊惊奇地发现一个google的输入框跳出来，“你装了脑机接口？”
“没，是她猜到你的意思了，哦，其实威廉给你的那个终端也有一样的功能。就是个头大了些。”
桑尼像个孩子反反复复地玩着椅子，一会儿放平，一会儿坐起。
张俊向旁边移了移，组织了一下语言，在搜索框中打入：“反原始部落 示威 自杀 三天前 新闻”
搜索结果里第一条是某位发表反原始部落言论的政客自杀的消息，剩下便是新闻片段，张俊翻到一个与那天看到的场景接近的图片点开，就是那天新闻的录像，他直接向后拖动，找到了假人被焚烧的画面，但没有那个挥舞锤子的疯子，完全没有。那个金发主持人也没有任何惊恐的表情。他也可以确认他们并没有剪掉后边的部分。因为镜头一直没有中断，那些跳舞的人被维持秩序的军警驱赶到路边，把“尸体”身上的火用灭火器的干粉扑灭。
“他们在杀一个部落人？”桑尼不知什么时候伸头到张俊的旁边。
张俊嗯了一声，“所以我说要到旧林去，不然他们会来烧死我们。”
“为什么？”
“水人为什么要那么凶狠？因为只有凶狠才能守着自己的领地，桑尼，我们要像箜萨的祖先一样。”
“我不同意你这样的观点。”手机上那个虚拟的艾莎浮现出来，用箜萨语说，“族群之间只要相互沟通就会避免争斗。”
“沟通会消灭我们的文化，把所有人都变得一样。”张俊反驳道。
“世界在进步，封闭只会落后，落后就要挨打。”虚拟的艾莎突然用汉语说，“失败者最终也要被征服者同化，这是自然规律。”
“他妈的，你被洗脑了，快醒醒吧，他们在用这些咒语煽动大家互相仇恨。”张俊突然感到愤怒。
“所以你并不同意人们应该互相仇恨，对吗？”
“不，为了保护我们自己必须互相仇恨。”张俊用箜萨语说。
“那我不明白，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不需要。”
“有时候你是为了自己杀人，另一些时候是你被咒语控制去杀人。”
“都是杀人有什么区别？”
“咒语让人滥杀无辜。”张俊陷入沮丧。
“他们在传播病毒，必须被销毁。”电话上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有着一张亚裔年轻女人的面孔。
“胡说，你怎么变得这么狠心，你杀了麦田，他妈的，如果我也感染了，你也要杀死我吗。”
“为了人类共同的未来，必须有人牺牲。”那女人说。
“啊！”张俊大叫一声，狠狠地把手机向前砸去。
手机把司机的头凿出了一个窟窿，深深嵌了进去，只留下半个机身，可以看见屏幕上那个女人的嘴角微微翘起，好像在轻蔑地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