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紫夜草
张俊将艾莎和威廉带到辛巴巴的家，门前祖母和女人们在处理前一天砍下的树浆，掺上一些把捣碎的果子，让它们更容易入口。隔着木板已经能听到桑尼的呻吟，尽管祖母给他喂了紫夜草的汁但仍然没让他有任何的好转。
进了木屋，他们看见桑尼躺在一张“卡斯卡斯”皮上，睁着眼睛盯着天棚，呻吟中夹杂着呓语。族人送来的图腾围着他摆了一圈，最大的一只上架着骷髅头骨和羽毛被放在他头顶。
威廉架起了一个简易的塑料布床，支架用的是什么材料张俊不认识，他掂了掂相当轻，六年过去，外边的世界已经淘汰了碳纤维吗？
把桑尼移到床上花了大家好大的力气。如果他断了肋骨，任何移动不慎，都可能刺穿他的内脏，要了他的命。威廉先给他打了一针麻药让他睡过去。
张俊把房间里的人都赶了出去，他不想让他们看到威廉又变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
威廉果然拿出一个扫地机器人似的小车，放到了床下。那小车慢慢从桑尼身子底下开过去。张俊猜它大概是个便携的x光之类的东西。
“第四腰椎有裂痕了，肋骨好像没事，骨盆有裂痕，但不确定，疼痛可能是神经性的，所以让他有些呓语，没看到更大的伤。”威廉从手上ipad上看着结果，嘴里用英语嘟囔着，转问张俊，“他有没有吐血？”
“回来时嘴里有血，但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后来好像没吐过。”
“头部可能也有损伤，但现在看不出来，要核磁共振。呼叫直升机吧。”威廉对艾莎说完，把扫描仪器装回了背包。一回身撞到了带头骨的图腾。
张俊赶快去把它扶起来。
威廉对那个头骨产生了兴趣，粗鲁地一把夺在手里，三两步来到门口，把它放在阳光下仔细端详。用手抚摸着头骨顶上一个瓶盖大小的圆形空洞，脸上显出兴奋的表情，样子十分猥琐。
“请放回去。”张俊追出来，伸手抢头骨。
“这洞是人还活着的时候钻的。”威廉用胳膊架开张俊的手。
“和你的一样。”张俊讽刺他。
“怎么看出来是活着时候钻的？”艾莎跟了出来。
“明显的生长痕迹。”威廉把那洞的边缘指给她看，“可几百年前他们这么做是为什么？”
“不管为什么，请你放回去。”张俊再伸手去抢，结果胳膊被威廉一把攥住，瞬间感受到了对方假肢上传来的巨大力量，要捏碎他的骨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威廉。”艾莎把手搭在威廉的肩膀上。
威廉鼻子里哼了一声，松开张俊的胳膊，把头骨塞进他怀里。
“直升机这里进不来，你忘了。”艾莎说。
“没忘，那只能等死了，我早说过吧，来了也没用。给他留两针麻药。够他睡上两天，然后平静去见他们的箜萨神好了。”
虽然是事实，可话从威廉嘴里说出来就是那么不让人舒服。
知道时间不多了，辛巴巴坚持召集了部落所有的人来到他的木屋前，让艾萨和威廉站在他右侧。
“我要让巫师把桑尼带到林外边去，让他们给他驱魔。”辛巴巴这次没有用任何商量的语气，“我需要两位勇士帮助巫师护送桑尼出去……”
胡卡马上跳出来，敲着自己的胸口，表示愿意。这孩子天生早熟，两只大眼睛每天像猫头鹰一样收集着周围各种信息，只是长相丑了点，一口东倒西歪的龅牙，说话有时含糊不清。一心就想到林子外去生活。
辛巴巴看向张俊，“钦钦，我希望你能去。”
“爸爸，我发誓不离开族人……”张俊匍匐到酋长脚边。
“辛巴巴，我可以去。”单走上来。
“钦钦，你从外边来，有外人的知识，能抵御诱惑。”辛巴巴几乎是在恳求张俊。
“我也可以去。”单还是坚持。
“飞机坐不下这么多人。”艾莎用箜萨语解释。
“单，我替桑尼谢谢你。”辛巴巴继续转对张俊说，“你想让其他的族人暴露在外边吗？”
“辛巴巴！”张俊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趴得更低。但心里马上泛起了恐惧，他三年没有接收到任何来自“文明”世界的信息，因为他怕，他怕有人会告诉他田小萌已经死了，他们找到了失踪的飞机，那他还有什么活下去的理由么。
“钦钦，无论桑尼是不是能活下来，你回来后，我都答应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箜萨人。”辛巴巴用手中长矛的尖搭在张俊的肩膀上。
张俊只好用手抚摸酋长的脚背，表示同意。
祖母端来一碗紫夜草的汁液，用她如枯枝的两根手指沾了涂在张俊的额头上，又让他喝下一大口，“箜萨的神保佑你不受任何邪魔的侵扰。”
一股辛辣苦涩的味道从喉咙分成两路，一路沉入张俊的内脏，一路直冲他的囟门，他忍不住浑身一阵颤抖，仰面摔了一个跟斗。
下一刻张俊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跪在地上，胡卡跪在自己旁边，桑尼的床放在他们前面的地上。那枝带着骷髅头的图腾放在床边。
“箜萨保佑你们！”祖母双手举起朝天。
“箜萨，箜萨！”族人一起呼喊。
威廉不耐烦地把机械狗牵到床边，没等大家祈祷完，就从狗背上的背包里拿出一瓶液体浇在了桑尼的身上。那液体遇到桑尼的皮肤迅速生长开，收缩凝结成一种带蜂巢空洞的外壳。
族人都被眼前的“神技”惊讶到，口中的祈祷也都忘了念。
那层外壳一直长满桑尼全身，威廉早在他脸周围了涂一圈蓝色液体，那茧也就没把桑尼的口鼻堵死。
“这会固定他不受伤害。”艾莎和族人解释，说完又拿出一张地图给辛巴巴看。这是她之前手绘的，因为多年在丛林穿梭，她不但熟悉道路，还戒掉了使用ipad的习惯。“我已经申请了直升机在海崖这里接我们，这条路最快，但得穿过水人的地区。”
张俊看到地图上用黑色笔勾勒出了整个半岛的形状，中间一条山脉标记着luqio，山北是水人的领地，山南是箜萨。艾莎用手指出一条线路。从水人湖的东边，绕过去，应该可以避开他们经常狩猎的地点。然后去到东北的海崖，大概需要30个小时的路程。
辛巴巴点头同意。
“为了防止他们攻击。我建议大家都穿上ico的衣服。”威廉拿了两套衣服放在木座上，胡卡马上抓起来套上，只是那衣服太大，他穿上后像个皮肤松垮的老狗。艾莎帮他把袖口和脚踝的带子扎好，可样子依然滑稽。
“我不穿，我不怕他们。”张俊执拗劲儿又上来了，敲着自己的胸口。
族里的男人见他这样也都叫起来，“箜萨！箜萨！”
“至少洗掉族人的图案，摘掉首饰。”艾莎退了一步，同时瞄了一眼张俊的下体的葫芦壳。
“对，钦钦，我们不怕水人。”布洛陀把自己的长矛给了张俊。
“为了桑尼。”辛巴巴亲自端了盆水放在张俊面前。
水人比箜萨人更原始，他们不愿接受固定的村落，不愿因为资助把狩猎变成一种表演。所以他们可能出现在的领地的任何一处，把任何活的东西当成猎物。张俊一度担心田小萌落入他们手里，因为飞机一定是落入了海里，才会连残骸也找不到，田小萌如果活着有两处可去，一个向北是旧林岛，一个向南是水人的领地。但据艾莎从一些联络员那打听到的零星消息，水人并没遇到任何外人。水人的话也只能姑且一听，他们是狡诈、无信的。上一次水人对箜萨的屠戮也不过二十年前而已。
想救桑尼可能需要一些运气，希望水人在他们经常出没的湖边活动，不要改变习惯，就算他们不杀人，也要把你扒个精光。
威廉卸掉机械狗背上的装备，将简易床固定好，在床两侧缚上了氢气布袋，布袋直径20cm互相勾连起来在床上形成了一个拱形的棺盖。张俊想到棺盖这个词后觉得有些不吉利。这玩意当然能减轻重量，但真遇到袭击不就成了炸弹了吗？
威廉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把49个气球全部连好后，掏出一把小刀在上边戳了两下，光滑的表面让刀无处着力，然后不屑地瞟了张俊和族人一眼。
一切就绪，艾莎启动了机械狗。那狗站起来，稍微摇晃了一下就找到了平衡。威廉按了一下它屁股上的开关，电量指示有百分之八十。
“走12小时没问题，等到早上太阳能就可以继续工作了，实在没电，用轮子，拖着走也不会太难。”艾莎说完把手放在额头上，朝族人行了一个告别礼。
“箜萨保佑你们。”族人们还了礼。
酋长拿了三根长矛交给他们。
威廉笑了下，从怀里掏出一把1911手枪向辛巴巴显摆了一下，“我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