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人之力
林雨歇不知救护车上发生了什么，一直瞬移着跟在车后不远不近的地方，直到救护车停下，从车上不仅下来了栋哥和旺财，还下来了两个天府神使，他这才发现事情隐隐有些不对。
救护车上下来的四个神使根本没注意林雨歇偷摸幻化出一个路人模样混入了人群，颜言冷静的报完警，随后又进入了癫狂模式，似乎今天的梦想是成为一个秃瓢。方斗斗则努力保持着一副轻松模样，其实心里也焦虑的不行，一方面焦虑时间线毁灭，另一方面焦虑颜言揪完自己的头发要揪他的头发，好几次方斗斗一扭头，就撞见了颜言那瞬间射出又刻意隐去的杀意眼神。
急救的休息区，此刻塞满了人，这家医院距学校最近，已通知所有救护车，其他急救的病人不许往这边拉，一些症状较轻的散落病人也被劝去了其他医院。
整个休息区，最如坐针毡的，便是一个三十出头，体态微胖的生活老师。
目前已经推进去了六个孩子，六个孩子衍生出了二十三位家长，有的是父母离婚又再婚带着另一口子来的，有的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全家出动的，二十三位家长将生活老师簇拥在中间，不停地询问着情况，生活老师脑瓜子嗡嗡的，努力的从重叠在一起的话中挑出重点回应，不时还要照顾忽然晕过去的家长，并给他们端茶送水。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校领导也怕担责，此时正在组织全校领导老师开会对口径，避免影响学校口碑，而自己这种不太重要的生活老师则被推出来面对家长滔天的怒火和锋利的口角。
第七个孩子李依依也被推进了急救室，生活老师微微在心里叹了口气，全校谁不认识李依依，谁不知道李依依的好母亲？
“钟老师，你说啊！到底是不是投毒啊？”
还不等钟老师有片刻走神，便被瞬间喊了回来。
“这！大眼网都传开了，说是投毒！”一个颇为壮硕的男家长举着手机大喊道。
“说是在饮水机的滤网里投的毒！”一个女家长也嚷嚷起来。
“到底是谁要害我乖孙！”一位奶奶大哭起来，眼见得要晕，被旁边的家长眼疾手快的扶住。
“你们老师是怎么管理的！这种毒怎么会被带进学校？！”
“是啊！为什么进学校不安检？！”
“还安检？！小孩偷偷带个手机他们都查不出来，我们家孩子不让带手机的！结果这个学期被班主任没收了三个，还要我们家长去取，早这样为什么不在假期返回宿舍时都查一个遍，省家长多少事！”
“说起来，小孩就是上次因为一个高三的自杀，刚刚返校没多久，怎么又出这事！你们学校的管理真是恶臭！”
生活老师心里默默叹气，此刻只能鞠躬道歉，刚才的工作群里有消息称，驻守在另一个医院的生活老师因为顶不住压力辞职了，紧接着便被家长们网暴，成为了热榜之一，校领导在工作群中反复强调，生活老师务必注意个人言辞和行为，不要将事件闹大。
监察使队长王燃接到报案后，便赶快叫上余官亨来到时间线月台。他们一边走一边对齐信息，余官亨更是用工牌查起来李依依的相关资料，却显示无权限访问。
“队长，您查一下。”余官亨虽然叫官亨，行为做派却并不是在官场混过的人，他是牛妖历练而来，非常耿直，脾气又倔，嘴又笨，一心只为工作。
好在王燃并不是多么斤斤计较的人，也明白他并非使唤自己，定是遇到了权限问题，于是掏出自己的工牌查询起来，发现竟然也无权限访问。
王燃愣了愣，他是整个监察院上下，院长钱山最为器重的人，地位仅次于钱山，许多其他队长没有权限查询的资料，他都能查，可以说自上任以来，他从未遇到过权限问题。
“怎么了？您也没权限？”余官亨梗着脖子在旁边问。
王燃点了点头，手上随意写写画画，跟钱山发了一条申请，没过多久就被回复了：监察院院长钱山也没有权限。
“嘶……”王燃不明白，这个李依依，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医生……”
李依依从混沌中被惊醒，眼睛被无影灯瞬间晃花，身上被打了麻药动弹不得，但能听见冰冷的铁质医疗器械轻微撞击的声音，那细小的声音在她的耳朵里逐渐形成回音，一层一层压迫到大脑。嘴很干，很干很干，尝试着吞下唾沫，却似乎动不了，嘴里有很咸很辣的味道，连带着鼻腔也干的要命。
医生知道她尚且在麻醉昏迷阶段，并没有理会，只专注于跟死神赛跑。这个病人的情况虽不如前几个严重，但肠胃被烧穿本身就非常危险，加上她不断地在出血，虽然此刻在说话，但下一秒确实生死难料。
“我妈来了吗？”女孩问。
抢救室里没有人答话。
抢救室外，一个女人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躲在角落里的林雨歇。
一头碎碎的卷发被发夹随手抓起在头上，两缕刘海垂在耳侧，脸生的极其好看，皮肤也白柔细腻，眼睛和嘴角却夹杂着爆表的市侩、粗俗和算计。在这大冬天，她身上穿一件垂到脚踝的白色貂皮大衣，里面却只穿了一件网状黑色莫代尔的紧身衣，透过紧身衣可以毫不避讳的发现她粉色豹纹内衣，以及白嫩的皮肉。下身则穿一件刚刚过臀的小皮裙，光着一双颇具肉感的腿，踩进高高的红色高跟凉拖中。
她扫了一眼休息区的所有人，男人们纷纷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她倒无所畏惧的打量起所有人来，似是在寻找谁，找来找去也找不到，跺了跺脚，大喊一句：“有没有管事的？！”
钟老师赶紧从一群人的包围中奋力杀了出来，唯唯诺诺赶到女人边上，问：“您是？”
她瞪了钟老师一眼，问：“李依依在哪？”
钟老师指着抢救室的方向，说：“已经推进去了哈，您不要担心……”心想这肯定就是李依依的母亲赵三妹了。
“得花多少钱？”赵三妹问。
“这……”钟老师难住了，学校没人跟她说医疗费是不是学校出，但也没人跟她说不出。现在的情况是市长打过招呼，医院直接跳过缴费流程不顾一切的对孩子们进行抢救，仿佛在抢救学校老师到校长乃至市长的职场一般。
赵三妹以为费用很高，于是坐在地上不顾一切的大声哭嚎起来：“李依依你可真是个赔钱货！爹不认的赔钱货！你砸我手里了！你真是克我！自从生了你老娘一天好日子没过过！”
几个忙碌的护士投射来噤声的眼神，钟老师很快会意赶紧劝起来：“李依依妈妈你别急，孩子生命重要……”
“什么重要！花这么多钱的赔钱货不如当初不生！”赵三妹恶狠狠骂道。
林雨歇皱了皱眉，丝毫没发现身后监察使的出现。
“你是什么人？”
王燃刚才观察了周围，一对黑的是李依依的愿管及勾魂使，一对白的恐怕就是刚才报监的命官和算官，只是他没想到人群里还夹杂着一个看热闹的神使。
林雨歇心里一惊，站起来扭头一看，只见此人一身白色西装，简单的三七分短发，五官平淡却干净，眼神里透露着悲悯。他身后的人一看就是个愣头青，一个寸头浓眉大眼，鼻孔也大的离奇。
“您二位是监察使？”林雨歇想了想，既然这件事变得不对了，那势必会惊动监察使。
王燃微微点头，并不着急说话，等着林雨歇介绍自己。
“在下林雨歇，是个地府的愿管，实话实说，曾经一次任务邂逅了这孩子，当时她不过八岁，却经历了不该她这个年龄经历的，觉得她可怜，所以多关注了两眼。”
“只是关注？没有干扰？你这是凡心未死要入罪的呀！”余官亨梗着脖子道。
“哎！”王燃赶紧打住，说：“有没有干扰，我们可以后面再查，但神使对人类有所关注，也情有可原，如果神丧失仁德的人性，便不配为神。”
余官亨知道王燃在教育自己，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不认这个理。
赵三妹这边还在“赔钱货赔钱货”的叫骂着，抢救室中，李依依虽无表现，却将这些话听的一清二楚，不禁为自己这一生感到可笑，逐渐丧失了求生的意志。
“振作点！”医生从心电图发现了这一端倪，努力的大喊着。
“不行了！”栋哥从自己工牌上也看到了这一端倪。
瞬间，颜言和方斗斗也跳了起来，努力抱住使了牛劲的旺财，不让他靠近抢救室。
“哎……”王燃本想安慰安慰林雨歇，却意外发现他似乎并不为李依依将死这件事而难过或紧张。
抢救室里，心电图逐渐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