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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头发生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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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洋在宅子里歇了会脚,坐在石墩子上给大白脖颈上断掉的圈绳解开,看着他在老榕树旁撒尿留味做了记号。

    倒是不用担心大白出去会找不回来,这好狗一向聪明的很。

    白洋趁着天明去了趟青阳街的主街,找到了一家门口立着广告牌的铺子。

    他推开了铺子的门,屋里八只眼睛齐齐看了过来。

    一个中年男人正在剃头,肌肉健硕一看就是卖力气的好把式。

    他瞥了门口一眼后,又收回视线看向镜子。

    杨里夫妻在这开了二十年的店,白洋从四岁开始就在他这卖头发。

    店内装饰简朴,两个理发台,前院各立一台泛黄的镜子,一旁搭了个水龙头池,剪头发前得自己洗头。

    “哟,白洋来了呀?”老板娘笑眯眯的迎上来,布满老茧的指撩起了白洋直直披下的黑发。

    “这头发又长这么长了,记得你上次来还没多久。”

    老板娘捋着白洋的头发,咂着嘴道。

    “这头发发质真好,又黑又多的我这一手都撮不起来,你要是我儿子该多好。”

    没小半年就白捡一笔钱,不像她家的貔貅只进不出。

    老板给男人剃头手下没停,空了嘴也道。

    “你这头发可真是生财的,季季白捡二十。”

    白洋笑笑坐在椅子上,也不反驳。

    老板娘将白洋的头发拢到后面。

    男人剃一次头也就一块,女人做个发型顶天五块,他这头发不知道能卖多少,变相也是在给他们送钱。

    没意义,他也不揭穿,只次次听他们那这事调侃他。

    老板娘拿着剪刀,刃对着白洋的发刚准备动手剪,少年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干啥呀?”老板娘吓了一跳,差点剪刀戳到白洋脑门里。

    白洋神色认真的看着老板娘,伸出了五根手指,“二十五。”

    老板娘道:“什么?”

    白洋道:“我说头发卖二十五块。”

    老板娘旋即嘴角耷拉下来,“老价钱二十。”

    白洋坚持道:“二十我就不卖了。”

    老板娘道:“你这娃咋是个这,之前不是说好一直二十收。”

    白洋神色有一丝窘迫,“这次二十五,以后还是二十,我最近急着用钱。”

    两人僵持了半天,白洋虽低着头,但没有退让的意思,最后老板娘还是咬着牙答应。

    剪头发间脏话不断,白洋一一听了去。

    无声抿了抿唇,他失了信,自知理亏,但若只收二十,他还了钱后,这张吃饭的嘴怎么过活?

    少年及腰的长发从眉心齐齐剪下,乖顺如同黑瀑布从老板娘的手上泼墨倾泻。

    其实白洋五官并不女相,若不是冷白的皮肤加之一头长发,绝不会有人将他认成女娃。

    浅浅的内双,眼尾弧度上扬,温润不掩雅致,干净不失潇飒,冷冷清清的少年模样。

    看起来诚恳又温和。

    若不是他足够惊艳,胡半仙也不敢随便说出金花山妖女转世这样的噱头。

    老板娘将长发搭在台子上,从柜台取出二十五块钱塞给白洋,白洋将钱塞进兜里,准备走时无意听到了中年男人和老板的对话。

    东头的建筑施工队招工,老板准备让他侄子去那干活挣几个钱准备娶媳妇用。

    剃头的中年男人正好在那工作,就顺嘴介绍了一下情况。

    白洋眼睛亮了亮,默默记下了招工地点。

    回来的时候在街上随便买了些吃的,半饱肚子去了家,大白没乱跑,乖乖在门口趴着等他,见白洋回来了,兴奋的汪汪直叫。

    撸了一把它的狗头,白洋给大白扔了半个馒头,进屋将二十块钱塞进了抽屉最底下,准备找个时间还给许渡沉。

    从理发店到老宅的距离不近,白洋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月亮挂在天上,被灰白色的云遮住了半角。

    露出来的部分光依旧澄澈透亮。

    白洋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睡不着。

    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过的,他可能早该逃出来的。

    一种前所未有的释怀盈上了心,他终于勇敢了一次。

    未来的生活茫然却又好像不会再更坏了。

    ……

    第二天白洋起了个大早,赶了最早的一趟公交车去了青阳街的东头。

    那边果然如男人所说正在开发建设,施工场地被包围起来,矗立着各种建筑物骨架和结构,附近几个工人正在混凝土浇灌。

    他跑过去凑到人堆里问,“师傅,咱工地的一把手在哪?”

    男人手下动作没停,半喘着气,“不知道,不在外面,就在那边板房里歇着。”

    白洋环视四周,他认为工头应该穿的整齐一点,可半天也没发现这样的人。

    工地最外围盖着一排活动板房,门有的大开有的紧闭,他随便挑了一扇门朝里面张望。

    屋里一个工人光着膀子蹲在地上喝水,看见白洋后虎眼一立。

    “你瞅啥?”

    “抱歉”,白洋后退一步拉上了门。

    这样找人容易冒犯到别人,白洋就在整整齐齐堆成四方块的砖堆旁蹲下,眼睛四处瞟着守株待兔。

    几个汉子路过,看到白洋朝他脆生生吹了个口哨。

    “哪家的娇娃子跑这里来,小心被掉下来的砖头砸个满头流血水哩!”

    说着,一群人哈哈笑起来。

    工人们面朝天钢筋背朝天,都是出门讨生活的。

    村里巷里都是些黑不溜秋土娃子,白洋这号水嫩的都没在女娃身上见过,没耐住性子,便调戏了几句。

    白洋站起来笑了笑。

    “叔,我是来这里找个活计的,工头在哪儿啊?”

    工人们嗤笑,上下打量白洋。

    “你这号嫩的,赶紧跑回家喝奶去吧,别在这闹笑话了。”

    他听出了工人们的轻蔑,但也没恼,又问了一遍。

    “你们工头在哪?我和他谈就是了。”

    工人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的板房里边钻出来一个人,手里拿着锣“通通”的敲了起来。

    “操!”几个工人齐齐骂一声,匆匆的跑开了。

    白洋听到几人嘴里抱怨。

    “又他妈的要无偿打灰了,赶紧跑。”

    果然那边一个衣着整洁的男人走出来,头发齐齐向后梳着,俨然一副有气派的模样。

    工地的工人一看到男人,明里暗里的都往后躲,甚至几个人手脚并用蹿到了梁上,白洋感到颇为疑惑。

    听说工地上的工人生活都很惨,偷懒不干活的人会狠狠的挨上几鞭子。

    但这人看着衣冠楚楚,颇有些文质彬彬的模样,应该不会打人吧?

    白洋心里虚虚的没底。

    敲锣的男人没打人,只扯着嗓子喊叫。

    “来十几个人打灰,”

    离他最近的一个工人朝底下嚎。

    “王哥,我们正给横梁抹灰呢走不开。”

    被称为王哥的男人摆了摆手。

    “得,你们抹你们的灰。”

    说着随便指了周围几个没来得及跑开的男人,“就你们几个了,还有后面的几个闲着的,跟我走。”

    一个矮胖男人苦哈着脸。

    “王哥,我没闲着,这还有这么多砖——”

    工头一脸不耐烦。

    “一会儿回来再搬。”

    几个被点名的男人不情不愿,虽面色如常,嘴里却骂骂咧咧,路过白洋时,被他听到了些。

    大抵是懂了,这些工人每天有必须完成的任务,没完成便会扣钱。

    不是固定打灰的工人打灰会挤掉本职工作的时间又没有额外的收入,自然没有人愿意干这吃力不讨好又没回报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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