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抚恤
在陆远走后，整条翠竹巷笼罩着的阴云，才渐渐消散。
小巷里只剩下了王婶的哭嚎声。
那一扇扇紧闭的门户，悄悄打开一条条缝隙，露出一个个茫然的脑袋。
彼此对视着，尽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作为同在一条街巷生活了多年的邻里，他们和王坤一样对陆远知根知底。
真是活见鬼，这是他们认识的陆远吗？
曾经胆小懦弱的陆远，不但敢反抗黑鹰帮收头钱，关键还一人打趴仨。
失去陆宗仁庇佑的陆远，不应该是翠竹巷活得最惨的人吗？
一个让他们在苦逼的生活之余，茶余饭后的闲谈中，得到一丝精神藉慰的可怜虫。
地龙要翻身吗？
王婶的哭声忽然近了，这是要去找人把王坤抬回家。
众位邻里赶紧缩回脑袋，关闭院门。
可不能给王婶瞧见他们在看热闹。
保不准王坤醒了，回头就找自己麻烦。
治不了陆远，还治不了他们吗。
……
穿过几条狭窄的小巷，来到坊内主干道上。
振兴镖局就座落在街道旁，门口两尊威武的大石狮子。
守门的趟子手问明来意，进去禀报。
不长时间，趟子手出来，把陆远接进内厅。
总镖头何长进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两边还坐着镖局的几位镖师，显然正在商议事情。
何长进瞅了一眼陆远，问道。
“你就是老陆的儿子？”
“何镖头好，是我。我今天来是想……”
何长进打断陆远的话：“我知道你的来意，抚恤是吧？镖局是有这个规矩，但是……”
看看左右的镖师，何长进继续道：“你可以问问他们，那趟货物丢了不少，按理镖师和趟子手都得原价赔偿。你爹的抚恤，还抵不过赔偿金。”
厅内的镖师相互对视，然后都一齐低头喝茶。
青溪城的镖局不止振兴镖局一家，战死抚恤的规定每家都有，可从未听说过丢了货物要手下赔偿的事。
如果是镖师赔还勉强说的过去，让趟子手赔就过分了。
何长进摆明了倒打一耙，在座的这些镖师，有两人陆远还见过几面，此刻却无一人为他出声。
“总镖头是欺我年轻无知吗？”
“嘭”
何长进一拍桌子，茶杯蹦起多高。
“老陆怎么教的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两名相识的镖师忙起来劝说何长进，让他不要生气。
还对陆远使眼色，劝他赶快离开。
在记忆中，何长进是内炼达到开脉二重境的高手，据说已摸到了三重境的门槛。
刀法才大成的陆远，在他面前太过弱小。
实力逼人，陆远敢怒不敢言。
正想着退出，何长进从怀里摸出一块散碎银子，扔到陆远身上。
“看在老陆在镖局多年的份上，差着的赔偿我便不要了，这块银子你拿走过活，好好找点生计，莫再学那讹人之事。”
陆远俯身捡起银子，面色平静的说了一句。
“总镖头的‘恩情’，陆远铭记在心！”
当下不再多言，转身出了镖局。
即使来前早有预料，陆远仍对今日之行的结果深为不忿。
说到底还是实力不济，若他实力或地位足够高，何长进哪敢有这般态度。
按规矩，陆宗仁的抚恤有二十两，足以解决他的生活困境，总不能一直向二叔伸手。
再一方面，想提高实力，单靠修炼刀法这种外门技艺是不行的，必须提升开脉境界。
这需要有对应的功法。
其中流传最广，相对容易得到的是开脉功法，是外炼法。
通过名贵药材强行用外力开脉，极耗银钱。
按陆远的打算，刀法修炼不能落下，开脉也要尽早提上日程。
虽然开脉的功法还没有眉目，但他现在就要开始筹备买药材的银钱。
……
明天就是武科的日子，今天是报名的最后一天。
陆远顺利的在崇仁坊的巡检司分司报完名，回家等着明天的武科开始。
第二天，陆远早早赶到了务本坊。
到达考核场地时，离考核开始还有段时间。
考核场里已经人头攒动，乌压压不下千人。
真正的考核者不过三百人，毕竟武科每年都举行，而且只针对刚入品的人，三百人已经不少了。
其余的人，是士绅商贾派来的代表，还有部分帮派的人。
黑鹰帮的帮主就混在人堆里。
他们每年都会趁此机会物色中意的武者。
穷文富武，大部分武者的家境并不殷实，想继续提高实力，需要资金赞助。
那些士绅商贾便会借机招揽武者，大部分会收为护院、护卫等下属。
觉得潜力过人的，也可作为客卿，只提供赞助，任其自由发展。
日后飞黄腾达了，也算结下了善缘。
考核前的间隙，不少金主的代表已经私下与考核者进行接触。
双方洽谈着给出的待遇，一旦谈拢，考核者便不能再转投别家。
这种提前预定的行为，会让考核者得到极大的受重视感和满足感，从而有极高的忠诚度。
陆远来的较晚，又不似其它考核者身材高大威猛，是以没人来找他攀谈。
偶尔几道带着疑惑的目光扫过，又迅速转向别处。
“小伙子，我们黑鹰帮是崇仁坊有名的大帮派，你若有兴趣，我许你堂主的位子。”
身后声音传来，陆远定睛一看，原来是黑鹰帮帮主黄岩。
黄岩不认识他，他却认得这位霸占着翠竹巷附近区域的“大帮派”帮主。
随便找个理由拒绝了黄岩，黄岩并没特别的反应，大概被拒绝多了，已经习惯了。
“哥，你怎么来了？”
黄岩走了没多久，一个满脸稚气的年轻人出现在陆远身边。
是二叔家的堂弟，陆离。
二叔家做点小买卖，生意一般，两口子经营都有些浪费人力。
陆离长大后，二叔便让他去了一家药材商铺作学徒。
“小离，你不在药行做工，偷跑出来要被扣工钱的。”
陆远宠溺的看着堂弟，年纪虽不大，却很机灵，两人的感情深厚。
陆离扬了扬脑袋。
“谁说我偷跑出来的，我陪掌柜的挑人来了。”
说罢他才注意到陆远带了刀来。
“哥，你看热闹咋还带着刀呢？”
陆远轻笑道：“我来参加武科考核的。”
“啊！”
陆离嘴唇轻动，说不出话来。
堂哥他再熟悉不过了，练刀多年也没练出个子丑寅卯。
加上病愈不久，在他的想象中，自己就能把堂哥打翻。
这里可是武科考核场，是给练武高手准备的。
堂哥为啥要参加武科考核，他具备入品的实力了？
怎么突然间就从普通人变成高手了呢？
陆离一向聪慧的脑袋有点不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