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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鼠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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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音鸟趁着夜色飞进了天行国都的高墙,最后落在了一座可以俯瞰整座城池的宏伟建筑上,片刻之后,人与鸟皆消失在了夜色中。

    城中柳南街,这里是国都夜晚最明亮的地方,红色、黄色的灯火照着楼宇间的彩绸,迷人的香味和歌声总是暧昧不分,总有人对这里流连忘返,因为美好、纵情和欢乐……然而盛大的华彩下,同样吸引着沟渠中的老鼠和臭虫,美与丑在这里共生。

    一个瘦瘦小小的黑影沿着墙根移动,她低着头,怀中抱着个陶罐,乱蓬蓬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眼睛从发丝间露出来,像是一团污秽一样,任何人不小心和她对视一眼都觉得难以忍受。

    她的脸上有一块疤痕,有人说是被老鼠咬的,有人说是被人打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从有记忆起,那块疤就出现在脸上了。

    夜色更深,高楼中的灯火越明亮,角落中的黑暗越无人留意,没有人喜欢窥视老鼠。

    她像往常一样,一直走到红楼的后门去。每天这个时候,倒泔水的小厮会把泔水桶运出来,而她就能趁机从里面捞上一碗。以前,她本是去各家后门捞泔水吃,但是其他家的小厮都对她不客气,要打要骂,嫌她碍眼,只有红楼的小厮对她客气一些,久而久之,二人竟然有了些默契,小厮会专门把桶放在门外,过很久再把东西倒掉,这段时间里她就能趁机多拿一下,有时候运气好,还能挑到完整的食物。

    但今天有些奇怪,她在门外等了半天了,也没见小厮出来。后门的缝隙微微打开,门没锁,她在那犹豫了很久,但还是不敢进去,之前就因为她擅自迈进去一只脚,被小厮狠狠的踢了一脚,她的腿到现在走路还是跛的。

    见里面迟迟没有动静,她只能离开了,想着去其他地方要点吃的,大不了挨两句骂。

    她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前面传来两个人嬉笑的声音,“我刚看见她走过来了,鼠女一定在的。”

    另一个人说:“今天一定抓住这臭老鼠,非打死她不可。”

    这二人口中的“鼠女”就是她的名字,这里人人都这样叫她,而她恰好没有名字,所以她也把鼠女当做自己的名字了。

    至于那两个男的,一个叫阿财,一个叫阿贵,和鼠女一样都是妓女生下的孩子,他们都生活在这条街上,但是这两人看见鼠女就打,提起她就骂,好像鼠女真的是老鼠,而他们扮演着猫的角色。

    鼠女打不过这两人,每次见面就跑,一直跑回家里去,那两个人就在外面骂半天才走。至于鼠女的娘早就动不了了,生了病,躺在草席子上等死。

    阿贵大叫一声:“在那!鼠女,站住!”

    她一时害怕,慌不择路就闯进了后门,快步跑了进去。

    那两个人气呼呼的不敢进去,一边骂一边说:“等着吧,她一会就被人扔出来了,今天她肯定跑不了。”

    鼠女瞅见后院里的茅屋,躲了进去,一股恶臭味瞬间冲入鼻腔。她闻到了,粪味、腥味、酒味、酸味……数种味道混在一起,可是有一个异样的味道,腥味……不,不是鱼腥,是血腥味,以及肉的腐臭味,是……

    “啊——”鼠女尖叫一声,冲了出来,有人死在里面了。

    她紧紧抱着罐子,又不敢往后门跑,只能往前跑,往光底下跑,忘记了老鼠是不能见光的。

    鼠女看见身边掠过一个又一个人,男男女女,每一个都光鲜漂亮,她既害怕又惊喜,但也不敢和他们说话,而那些人同样害怕她,他们厌恶的闪躲,咒骂这个突然出现的脏东西。

    很快就有一个健壮的打手跳了出来,一把抓住鼠女,把她举起来再重重的摔在地上,这一下直接将鼠女摔软了,像一滩泥烂在地上一样,打手一脚踩在鼠女背上,那一脚比她半个身子都大,她一动不动的瘫着。

    闪烁的火光照耀下,宴席上、舞台上、楼梯上,人们纷纷注视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老鼠”,女人们大惊失色,依偎在男子怀中,掩面责骂,还有些胆子更小的女人,流下眼泪,招的男人们心疼不已。

    “哪来的脏东西。”打手抓住鼠女的头发,将脑袋揪了起来。

    有人认出来了,“呀,这不是鼠女吗,她娘有病,她也有病呀。”

    这话引起了一阵喧哗,管事的老鸨瞪了一眼说话的人,然后走下来安抚众人。

    “认错了认错了,这是我们倒夜壶的丫头,竟然跑到这来了。”老鸨看了一眼,吓了一跳,以前没这么仔细看过,真是一张惊人的丑脸,“快把她拖下去吧。”

    打手听了之前的话,也顾及鼠女是否有病,生怕传染到自己身上,不敢行动。

    老鸨用眼神呵斥,这才让打手听从,他用两个指尖抓起鼠女的裤脚,将人倒提着走出去。

    “客人们,今天可是我们红楼的花魁,玉雅姑娘表演的日子,大家……”

    砰!一柄云纹剑飞出来直直插进打手面前的墙上,那人当场吓的腿软,瘫坐在地上,鼠女也被扔了出去。

    大楼内鸦雀无声,众人齐齐看向门外。

    只见有一青衣女子走了进来,穿过人群,将鼠女抱在了怀中,她双眼灼灼,压抑着怒气。

    众人被女子的气势惊的失声,无人敢说什么。反而是老鸨最快反应过来,大骂道:“什么人,来管我们红楼的闲事!你知道今天可是有大人在的!”

    罗音拔下墙上的断云剑,侧手一劈,墙上一条长长的剑痕,悬挂的红绸落了一地。

    她说:“不管是什么人,有什么道理,都没有叫人如此欺负一个孩子的。”鼠女虽然六岁了,但瘦骨一具, 罗音将她抱在怀里,都怕用力伤到她。

    “放肆!何人公然械斗。”楼上传来呵斥声,一个穿戴奢华的锦衣男子探出头来。

    老鸨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金公子,您要给奴家做主啊,奴家管教自家丫头,被这不知道哪来的女子横插一脚,还毁了今日的宴席啊。”

    二楼上独坐雅间的男人正是禁军统领金肃,也是老鸨口中的“大人”。金肃今日常服出行,本不想引人注意,可有人毁了这特意为他办的宴会,哪里还坐的住,更何况金肃身后有丞相撑腰,作威作福惯了,一副目中无人的嘴脸。

    他低头看了眼持剑的女子,眼神流露出下流的意味,笑了笑说:“把她拿下。”

    二楼蹿下来数十号人,将罗音团团围住,看客们都躲到了角落,以免误伤。唯有老鸨一人面露愁色,要是打起来,坏了更多的东西,却不好向金肃要赔偿,那个女子看着也不像有钱的,最后只能自己吃这哑巴亏,想到这更加恼怒了,便大骂:“快将这有眼无珠的混账拿下!”

    罗音站在原地,面不改色,她低头问怀中的孩子,“你是这里的人吗?”

    鼠女第一次被人这样抱着,她说不清是哪种情感,明明应该害怕的,但她情不自禁的流泪说:“我有家……”

    罗音轻声说:“那我送你回家。”

    她抬起头,大步向前。数十位人高马大的武士冲了上来,挥刀砍向她,没有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仿佛一道青色雷光闪过,武士皆被轰飞了出去,大堂内像刮起了一场飓风,风停之后,女子不见了。

    老鸨看着一片狼藉的大堂,惊恐的说起了胡话,“妖女……妖女……”

    醉酒的客人从后面连滚带爬的冲出来,“死人了,死人了——”

    “什么?”

    “有人死在茅房里了!”

    “啊!是那个妖女,妖女杀人了!”老鸨爬到金肃脚边,跪在地上,“公子,一定要杀了那个妖女。”

    金肃踢开老鸨,说:“国都之内,何来的妖怪,定是刚刚打雷了。”他挺起胸膛,怒气冲冲的说:“但那个女子一看就是外邦人,也可能是个偷渡犯,还会些拳脚,肯定是与人起了冲突,杀了人就想逃跑。”

    “哼,本官这就带兵抓人。”金肃没有断案的本领,也不想看那臭气冲天的尸体,只要把犯人抓住处死就行,他带着自己的人迅速离开了。

    舞台上的红衣花魁攥紧了手指,气的眼眶发红,今夜本是她为金统领表演的日子,是她筹备了许久的歌舞,今夜原是属于他们二人的,可这一切都被毁了。

    她不甘心的追了出去。

    老鸨想要抓住她,“你要去哪?”

    “我去追金统领。”

    这一场热闹很快便传开了,一队骑兵打着火把连夜查人,原本那些熄灯的人家也都亮起了火光,一场声势浩荡的行动,只是为了抓一个无名无姓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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