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我听你编
观鱼一直声称他会观天象且精通占卜，桑无争是从未真当一回事。
现下听完侍卫队长转述，她推开车窗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此时刚过未时，虽然有零星小雨飘落，但还没到影响赶路的程度。而观鱼建议原地扎营休息的这块地方，距离下一个驿站还有些远，周围也没有村庄农舍，只有荒芜的旷野。
观察完毕，桑无争略略皱眉。
就算车队准备了应急用的食水，这湿漉漉的泥泞地要怎么住人？
“唤他过来，我有事要问。”
侍卫队长本就觉得观鱼的提议有些无理取闹，只是自己并非能做决定的人，才勉强过来汇报一下。此时见桑无争似乎与自己有同感，他心中一松，黝黑脸上挤出笑来。
“遵命。”
不一会儿，他就抓着观鱼那匹杂毛马的缰绳，将其连人带马领来桑无争的马车旁。
“听说你卜算今日不宜继续赶路，不知你是以什么起的卦，又得了怎样的卦象？”桑无争开门见山问。
观鱼道：“以公主你见过的那只六爻龟壳占的，卜出来的卦象乃是勿吉卦，出行不利。”
“那你早上出发前为何不说？”
“呃，刚才途经此地时心血来潮，这才临时起卦的。”
桑无争沉默地看着观鱼，觉得对方没有说实话。后者却是一派从容，很像当初在接天峰上给她编鬼故事的神情。
分明已经开了口，却又要摆出信也可，不信也可的神秘模样。
她念头一转，淡淡道：“既是你心血来潮才起的卦，想来只与你相关。不如你今日在此扎营，明日再来追赶车队。”
说完，她作势要关上车窗。
“且慢！”观鱼想要阻止桑无争的动作，倒先被侍卫队长横眉竖目地挡住了，他仰头长叹一声，“可否请公主下车？小道给您把卦象详细解一解。”
桑无争就是要逼对方说真话，看他服软了，便示意辛琳为自己打伞，准备下车。
观鱼又道：“天机不可泄露，小道替公主解卦可以，其他人得避一避。”
“规矩真多。”桑无争忍不住评了一句。到底是好奇观鱼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她让其他人都站远些，自己亲自撑伞，跟着观鱼往旁走了一段。
虽然这一路为了方便行动，桑无争几乎都是穿骑马装，但踩在泥泞道路上的触感还是让她很嫌弃。
勉强跟观鱼走下官道，来到一旁的草坪上，桑无争忍不住道：“有什么事快些说，别拿卦象糊弄我，你一路都得拉着马缰，哪有空闲摇卦。”
被她揭穿，观鱼也不慌，顺手捡了根道旁不知哪个赶路人扔下的树枝就往泥地里插去。
他看起来没费多大劲，那根树枝却轻轻松松就有三分之一入地了。
“这些日子白日小雨，夜间大雨，雨水连绵不绝，把地都泡软了。”观鱼抽出树枝，给桑无争看上面的湿泥。“再往前走便是山地，但这一路上越往北，树木越是稀疏，草也不成片，恐怕会有山石泥土崩落的危险。”
桑无争认真听了，但也指出：“只是有这风险而已。且如你所说，我们在此处多等一天，无非是让山土多吸一天的雨水，危险仍在。即使如此，不如加快些脚步，尽早通过前面的山区。”
“方才我向过路的行商打听过，前方山中有座老桥，桥柱有一半都被淹了，他那驴子走过桥上时都觉得仿佛有些晃悠。您这车队……”
桑无争与观鱼一同回头看向拉着大箱小箱的马车。
“若您坚持要继续向前，小道真得考虑自己留下来过夜，明日再追赶了——总比掉河里被冲走好不是？”
“乌鸦嘴。”桑无争白了对方一眼，倒没有真要责罚的想法。“这种事你一开始像现在这般说明白了不好吗？鲁队长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观鱼笑笑：“公主，小道在外代表着聆天观，总得展现些神通啊。就像……嗯，不可说。”
桑无争猜想这家伙多半想说就像她在外代表着皇家，也要维持高高在上的威严之类的话。
这样的事别说坦然说出来，光是有这想法，已经是对皇室的冒犯了。
只是反过来想，会有这样的比喻，观鱼心中对于聆天观的神圣地位，恐怕也没太放在心上。
霎那间，桑无争忽然有了种找到同伴的感觉。
因为她对于自幼高悬头顶的皇权，也没有多少崇敬。
“还有其他想说的吗？若是没有，我便要吩咐鲁队长差人去探探前方路况了。”
听见桑无争这么说，观鱼的视线落在小心翼翼绕开车队，冒雨赶路的百姓们身上：“公主可有法子拦下这些人？”
此处地势平缓，即便要求平民让出官道，他们也可以从泥地里走。
搬出公主的身份强行要求众人原地逗留一日？就算达成了目的，难保之后消息传出去，不会有人参她骄横跋扈。
“用你们师兄弟聆天观道长的身份去劝，如何？”话是这么说，但没等观鱼回答，桑无争已转头对候在较远处的侍卫队长说：“鲁队长，按照道长的卜算，前方山中似乎有桥崩路断的征兆，为防万一，你可否派匹快马先一步查看状况？”
“是！”
“另外让附近这些百姓都留一下，若前方真有桥梁，要承载车队通过，或许需要加固桥基，届时得多些人手。告诉他们，凡出工皆有酬金，即便最后不需加固也可领些银钱补偿。若有人没带干粮，由我们所带的物资里分些。”
“这……”侍卫队长欲言又止。
“多出的开销我自己垫上。”
没了后顾之忧，侍卫队长尽管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但仍是麻利按照桑无争的要求安排下去。
整支车队的人很快分工明确的忙碌起来。
“这样你放心了？”
向看得呆滞的观鱼挑眉一笑，桑无争实在受够了这一地的湿泥和被风吹入伞下的雨珠，转身回到车上。
她想着顶多半个时辰左右应该便有结果，但派出去的侍卫却迟迟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