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求同行
远离京郊地区后,护送桑无争的车队便收起了表明身份的仪仗。
一方面是避免扰民,另一方面则是方便行进。
即便这般“低调”,旁人看见有着八辆车、十数匹骏马和近五十名仆从的队伍行走在官道上,也会判定是某个达官贵人的家眷,自觉避开些,以免招惹到麻烦。
观鱼和观林一路策马沿官道北上,终于在黄昏时分发现了这支醒目的队伍。
“看这样子,五公主一行今晚应是在驿站里落脚了。咱们不是官身,可住不进去。”
观林本意是提醒师弟找可供过夜的客栈,不想话才说完,却见观鱼已经打马朝车队而去。
“师兄,出门在外,能省则省啊。”
“喂!你当心……”
“什么人?!退开!”
劝阻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观林就见贸然接近车队的观鱼已经被作普通护卫打扮的皇家侍卫们杀气腾腾地包围了。
桑无争原本在车厢中闭目养神,感到马车停下了,才想问莫非已经到了驿站,就听见侍卫们呵斥质问的声音。
“怎么了?”
辛琳也满脸困惑,隔着车门问外面的车夫。
“辛娘子,似乎有两个可疑之人接近车队,被拦下了。”
闻言,桑无争吩咐道:“留几个侍卫盘问来者即可,不要耽误行程。”
她这次出门可不是游山玩水,皇帝给的时限虽然不算苛刻,但到底是有着时限的。
若是走一段就被人耽搁一会儿,那得什么时候才能到祖陵?
辛琳点点头,正要派人去给侍卫队长传话,对方倒是亲自过来了。
“公主,我等拦住了两名聆天观的道士,他们自称与您相识,此番也要北上,想跟随车队一起行动,还请您定夺。”
换了是其他身份的人,不需惊动上头,侍卫队长自己就把对方轰走了。
但核对了度牒,来人确实是聆天观的道士,他只得多来问一句,以免对方当真认识五公主,自己尽忠职守倒成了里外不是人。
一听认识自己的道士,桑无争脑海中想得到的也就一个人。
她问:“其中一个可是叫观鱼?”
闻听此言,侍卫队长不由得庆幸自己的谨慎:“正是观鱼道长。”
他迅速改了对那少年道士的称呼,才要问是否将人带过来,却又听五公主在车中吩咐——
“让他们跟可以,告诉观鱼,住驿站的花费他得自己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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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见侍卫队长回来时态度缓和不少,观鱼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不料对方却给他带来这般不幸的消息。
“兄台,五公主真是这般吩咐的吗?”
“这是自然,我还敢假传公主的话不成?”侍卫队长无奈地回答。
说实话,他也有些好奇观这少年道士跟五公主关系究竟是好是坏了——若是交情不好,五公主肯定不会允许他跟着车队行动;但要说交情好,捎带两个人一起住驿站对五公主来说不过举手之劳,怎么还要特别点明要这两个道士自费?
见观鱼原本飞扬的双眉瞬间耷拉下来,一副苦兮兮的模样,侍卫队长觉得好笑地摇了摇头走开,示意车队继续前进。
他的职责只有安安稳稳把五公主送到奉源县的皇家祖陵,可不会因为好奇就多过问不相干的事。
“哈哈哈哈……”观林好不容易憋到侍卫队长离开,难得放肆地嘲笑师弟的狼狈样。“耍小聪明吧?给人看穿了。哎,我看这位五公主就是你的克星,每次都把你拿捏得死死的。”
观鱼一时无语。
他倒是有心反驳师兄的说法,可一回顾与五公主的“切磋”,他还真是从没占过上风。
明明连带这回,彼此也才见了四面而已,这五公主却完全不会被他的言语迷惑,每次都能精准揭穿他最在意的点。
事已至此,观鱼也只能安慰自己:“唉,起码咱们能见识一下平时只有官爷们才能住的驿站内是何等奢华了。”
“就怕钱袋子撑不住。”
观林接的话仿佛往观鱼心窝里补了一刀。他捂住心口,决定等住进驿站后求见五公主,讨价还价一下。
然而……
“已经入夜了,道长虽然是方外之人,毕竟还是男子,公主不便见你,请回吧。”
被侍女礼貌而冰冷地拦在院门外,观鱼遥望院内尚未熄灭的灯火,一时也有些无计可施。
他其实还想当面谢过五公主为西疆军士和百姓仗义执言的,虽然不管是他的谢意还是歉意,对五公主都是不值一提。
挠了挠头,观鱼也不是执着之人,既见不到,他索性便不纠结了,洒脱地回房休息。
院内,桑无争听侍女回报观鱼已走了,只是淡然点头,注意力仍在与辛琳玩的双陆盘上。
辛琳扔出骰子,随口说了句:“观鱼道长特意求见,不知是否有要事?”
桑无争看着她挪动棋子,笑道:“他能有什么要事,八成是想给我起个卦,或者拿几张符充抵住驿站的资费罢了。”
“这……道长们素来清修,囊中羞涩也是正常。”
“清修?聆天观那规模可不输给大罗汉寺呢,圣上也没禁止他们下山为民间做道场。”桑无争还记得自己初到聆天观时感受到的震撼。
那些古朴又精致的大小殿宇依接天峰险峻的山势而建,用的材料都是顶好的,皇宫中有些不重要的殿所或许还不及它们。
圣上是不是有些太重视这些道士了?
桑无争脑海中忽然浮出这样的疑问。
“婢子赢了!”辛琳欢喜的轻轻击掌。
回神见自己果然又败了,桑无争不禁叹气,愿赌服输地将面前的碎银推给对方。
辛琳小心试探道:“公主,还玩吗?”
“乏了,早些休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那婢子这便让人备热水给您沐浴!”辛琳将自己今晚赢得的彩头都收起来,快活得几乎要哼一支小曲。
隔天出发的时间却不像桑无争预测的那么早,只因一场雨从夜间淅淅沥沥下到天明方停。众人才用过早膳准备启程,雨点子却又落下来了。
因这回雨势不大,随时有可能动身,桑无争便暂时在驿站客厅里等。
只是枯坐无聊,她不由得注意到一旁观鱼也是闲得抱着个龟壳不停摇卦,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实在有些扰人。
“你算了一上午了,究竟是在卜算什么?”
桑无争才问完,就见观鱼那双狐狸似的眼睛看向自己,一副计划得逞的模样。